中共斡旋俄烏停火的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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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揭 仲 / 中華戰略前瞻協會研究員、國家政策研究基金會副研究員

中共領導人習近平於3月20日至22日，應俄羅斯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之邀，前往俄羅斯進行國是訪問。由於中共甫於日前成功促成沙烏地阿拉伯與伊朗恢復邦交，且中共外交部也在2月24日正式發布《關於政治解決烏克蘭危機的中國立場》12點聲明，加上部分西方媒體傳出習近平可能在訪俄後與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通話。使得各方對爆發迄今將逾13個月的俄烏戰爭，是否有可能在習近平斡旋之下，達成某種形式的停火協議，格外引發關注。

韓戰模式：停火而非和平協議

若習近平此行真的是以調停俄烏戰火為主要目的，則習近平所想促成的，不太可能是推動讓雙邊恢復戰前狀態、甚至是對雙邊爭議問題做出某種長期性安排的「和平協議」，而是比照1953年7月27日由參戰各方在板門店共同簽署的《朝鮮停戰協定》之韓戰模式。也就是由俄烏雙方派出的軍事代表簽署「停戰協定」，約定自某一時間點起停止敵對行動，雙方武裝部隊則從交戰線後撤若干距離，以劃出非軍事區，然後在協定生效後一定日期內交換戰俘，進入理論上仍處於戰爭狀態，實際上卻可能長時間無交戰行動的狀態。

在中共2月24日所發布的12點聲明中，將「停火止戰」(第三點)與「啟動和談」(第四點)刻意切割。列為不同的二點，或許就可看出端倪。

至於雙方簽署「停戰協定」，可能是以處理自戰爭爆發以來所導致的人道危機為理由。這也符合中共2月24日聲明中，第五點的內容，即「加大對相關地區的人道主義援助，改善人道主義狀況，提供快速、安全、無障礙的人道主義准入，防止出現更大規模人道主義危機」。

中共的盤算

倘若斡旋成功，則為了監督非軍事區的撤軍、停戰協定的執行與後續龐大的人道救援工作，國際力量必須一定程度的介入，其中固然少不了北約主要國家與美國；但斡旋停戰成功的中共必然會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甚至為了讓俄羅斯感到比較安心，中共還會引入印度及沙烏地阿拉伯等非西方國家共同參與。

換言之，這可能使俄烏非軍事區的國際監督，變成中共重新修補與北約國家關係，與拉攏非西方陣營區域大國的槓桿。

然而，儘管比照戰模式先行簽署停戰協定，或許是當前俄烏雙方在彼此的軍事力量皆無法達到戰爭目標，和談條件又無交集的情況下，「長時間」暫停交戰的唯一選項，但問題在於此刻的俄烏雙方是否願意、甚至能否接受現狀停火？

俄羅斯不會排斥現狀停火

從目前的局勢分析，俄羅斯應該不會排斥現狀停火，儘管單單簽署「停戰協定」無法立即解除俄羅斯所遭受的國際制裁，也無法解決包括普丁總統本人與俄羅斯政權所面臨「戰爭罪」的追訴；但現狀停火卻能讓俄羅斯暫時確保已被俄軍佔領區域的控制，即頓內次克與盧甘斯克多數地區，和亞速海北岸至聶伯河一帶，甚至還可能維持北克里米亞運河的開放，解決克里米亞半島的供水問題。

雖然現狀停火未能完全滿足俄羅斯從基輔與烏克蘭東北部等地撤軍後的「縮減版」作戰目標，包括佔領頓內次克與盧甘斯克全境；但莫斯科方面應該已經體認到，在西方國家持續對烏克蘭武裝部隊提供支援的情況下，短期內俄軍要在烏東戰場上取得可觀的勝利、牢牢占領整個烏東地區的可能性並不高。尤其是西方國家的聯合管制措施，已經讓俄羅斯難以取得生產高科技武器所需的零組件，使俄軍今後不僅在人數上難以取得顯著優勢，就連裝備素質也可能逐漸落後。

英國國防部在3月初即指出，戰前號稱俄羅斯陸軍精銳的第一禁衛戰車軍團，是2021年首批接受最新T-14戰車的單位，如今也不得不接收於1960年代大量服役的T-62戰車來補充戰損；這批封存數十年的戰車最年輕的也已經五十歲，且僅接受部分更新與翻修，在戰力上不僅遠不及烏克蘭已獲得的德製豹二(Leopard 2)戰車，甚至連更早期的豹一(Leopard 1)戰車都不如。

這不僅代表俄軍戰前所配備的先進武器早已損失慘重，且西方國家的管制措施，也使俄羅斯因為嚴重缺乏重要的零組件，以致難以大量生產先進的戰車來補充第一線的主戰部隊，且這種情況短期內恐怕無法克服。

換言之，此時若能現狀停火，雖然無法達到佔領烏東全境的目標，但對俄羅斯還是利大於弊。這也就是當中共外交部於3月17日宣布習近平將前往俄羅斯進行國是訪問時，美國立即明確表態反對中共提出的俄烏停火建議，認為相關建議有利於俄羅斯的主要理由。

烏克蘭還在等待幾場勝仗

正因為立即現狀停火明顯有利於俄羅斯，使烏克蘭政府現階段應該不願、甚至是不敢接受此種安排。

除了聯合國國際法院(ICC)在中共宣布習近平將訪俄後不久，即以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期間殺害許多平民，還強迫移送烏克蘭兒童到俄羅斯，已構成戰爭罪，俄羅斯總統普丁對此應負「個人刑事責任」為由，發布對普丁的逮捕令，使澤倫斯基此時接受現狀停火的政治風險大幅提升；更重要的是，由北約各國所支援的各式先進主力戰車、裝步戰鬥車與自走砲等陸戰重裝備，已逐漸形成可觀的戰力，使烏克蘭政府應該會希望先用這些新銳武器，於戰場上取得若干重要戰果後，再來考慮是否現狀停火的問題。

或許是認為烏克蘭立即接受現狀停火的可能性低，所以《新華社》在習近平訪俄前夕所發布的專文中，不太提及習近平此行與斡旋俄烏停火的關聯性。但儘管斡旋停火無法一蹴可幾，等俄烏雙方都精疲力竭時，中共還是很有可能成為當然的斡旋者，這應該是習近平此刻的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