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在歐洲的推特外交》為說好中國故事而廣開帳號 利用推特管理漏洞增加政治宣傳

簡恒宇

約有4億5000萬活躍用戶的推特，是全球第15多人使用的社群平台，但其在中國境內遭封鎖，不過中國自2019年開始，廣泛開設駐外館處及外交人員的推特帳號。2021年，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稱，中國此舉只是增加向外國民眾分享訊息、溝通交流的管道。

捷克智庫「國際事務協會」（AMO）運作的國際研究專案MapInfluenCE，主要關注中國在中歐影響力，其13日發布數位分析師布拉布洛娃（Veronika Blablová）的研究報告，發現中國駐歐洲大使館的推特帳號各自運作模式有很大不同，但在具政治敏感的議題上，推文又有一致性。

布拉布洛娃觀察2022年2月1日至2023年2月28日期間，24個中國駐歐洲大使館推特帳號的運作情況，這些使館在此期間共推文25065次，並轉推其他推文5601次，同時特別觀察中國駐捷克、斯洛伐克、波蘭和匈牙利大使館的推特帳號，解析中國對中歐國家的影響力。

布拉布洛娃表示，此研究以觀察使館帳號的文字推文為主，沒有關注有時伴隨文字所放的圖片。她指出，為了達到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的「說好中國故事」目標，中國開始廣泛運用社群平台，且遵循中國對外政治宣傳指引，必須傳遞中國是科技、東方、負責任、社會主義強權4個主要正面形象。

中國也透過社群平台來反駁所謂「論述陷阱」的負面評語，以及捍衛其在國際議題上的立場。中國還想要消除西方民主國家，尤其是美國的正當性，以顯示自己是國際關係中的明燈及正面行為者，而中國常以「那又怎麼樣」（whataboutism）和「雙重標準」論述，凸顯自己受到不公平待遇。

為「說好中國故事」廣設帳號

此外，中國用社群平台來對抗批評其政策的異議人士和新聞工作者，像是試圖削弱海外人權律師王清鵬的可信度，因為她發起「一人一推」關注中國政治犯網路運動。布拉布洛娃稱，中國起初只有官方媒體使用推特，英文官媒《中國日報》及國家通訊社《新華社》分別於2009、2012年開設帳號。

隨著2019年香港爆發「反送中」示威，加上COVID-19疫情大流行，中國自此開始廣設駐外館處及外交人員的推特帳號，這也和「戰狼外交」有關，以武斷、民族主義和激進模式來捍衛中國利益。中國也動用「網軍」建立假帳號來加大宣傳其論述，並騷擾、威脅批評中國的人。

布拉布洛娃表示，中國駐歐盟使團2013年開設推特帳號，是最早使用推特的中國駐歐外館。中國駐斯洛維尼亞、義大利大使館分別於2017、2018年開設推特帳號，其他中國駐歐洲館處陸續使用推特，但多數僅有1000至5000人追蹤，只有駐法國、義大利大使館的帳號追蹤人數破萬。

部分中國駐歐洲國家的大使也開設帳號，像是派駐英國11年的劉曉星，但他的推特運作更像是個人帳號，而非以大使身分推文。現任中國外交部駐香港特派員劉光源在擔任駐波蘭大使期間，也有開設大使的推特帳號，但他的繼任者、現任駐波蘭大使孫霖江並未開設大使推特帳號。

布拉布洛娃指出，觀察的24個帳號活躍度不盡相同，中國駐法國、瑞士、義大利和西班牙大使館較常推文，像是駐法大使館平均每天有13則推文，而中國駐捷克、匈牙利及波蘭大使館，比部分中國駐英國、德國等西歐國家使館還常推文。當俄羅斯侵略烏克蘭後，中國駐烏克蘭大使館的帳號就沒在推文。

面臨危機的推特（AP）
面臨危機的推特（AP）

面臨危機的推特（AP）

部分使館帳號形同「擴音器」

「有些大使館（帳號）功能如同其他帳號的擴音器，而非建立自己的推文」，布拉布洛娃提到，中國駐奧地利、斯洛伐克大使館的帳號，超過6成推文是轉推自其他帳號，駐比利時、愛沙尼亞、芬蘭、義大利、塞爾維亞、西班牙、瑞士等使館的帳號，則鮮少轉推其他推文。

觀察發現，中國駐歐洲使館的推特帳號大多缺乏互動，每則推文約少於10個讚，但駐義大利、法國和奧地利使館的帳號表現例外，前2者可能是因其追蹤人數遠多於其他使館帳號。中國駐奧地利大使館的帳號雖是轉推為主，部分政治議題則吸引較多互動。

另外，英國前首相強森（Boris Johnson）曾說，會要中國兌現承諾，讓香港人治理香港，而中國駐愛爾蘭大使館以敏感的北愛爾蘭議題，回應強森的發言，該則推文被廣泛流傳，也顯示在地化的內容能觸及更多用戶。布拉布洛娃說，由於推特演算法著重在互動，所以負面內容得到許多讚，也會增加觸及。

根據報告，中國駐歐洲館處帳號約有153則推文得到逾200讚，其中約7成是政治議題，且約5成內容是批評美國，這些來自中國駐法國、義大利大使館的推文各約占56%、28%，像是駐法使館把美國貼上「烏克蘭危機」始作俑者標籤，並稱美國從衝突中得利。

中國駐法國大使盧沙野（資料照，AP）
中國駐法國大使盧沙野（資料照，AP）

中國駐法國大使盧沙野也是戰狼外交官之一（資料照，AP）

布拉布洛娃提到，為了增加在地化內容來吸引受眾，部分中國駐歐洲使館也會使用當地語言推文，包括駐西班牙、法國、塞爾維亞、匈牙利、捷克、阿爾巴尼亞、希臘等國使館，而駐瑞典、瑞士、斯洛伐克、斯洛維尼亞、克羅埃西亞、愛沙尼亞、芬蘭及荷蘭等國使館，只用英文推文。

主要轉推中國官媒推文內容

布拉布洛娃說，語言並非部分中國駐歐洲使館帳號較少推文的原因，而使用當地語言推文，也不見得產生能吸引較多互動的內容。她亦稱，儘管捷克和斯洛伐克語言相近，但只用英文推文的中國駐斯洛伐克大使館，並不會採用或轉推中國駐捷克大使館的捷克文推文。

報告指出，2023年2月21日這天，中國駐歐洲使館的推文量最多，共有144則，有14個帳號的推文是關於全球安全倡議（GSI）概念文件，顯示這些使館帳號有協調推文內容，只是協調程度有限。針對美國聯邦眾議院前議長裴洛西（Nancy Pelosi）訪問台灣的推文是另個協調例子。

2022年8月9日，中國駐歐洲使館帳號所推的126則推文中，約37%是針對時任議長的裴洛西訪台，其中駐法國、匈牙利使館有最多談及此事的推文，不過駐瑞士大使館只有1則推文談及裴洛西訪台，駐馬爾他、希臘、奧地利大使館沒有任何關於裴洛西訪台的推文。

2022年8月3日，台灣總統蔡英文與美國聯邦眾議院議長裴洛西所率訪問團會面（AP）
2022年8月3日，台灣總統蔡英文與美國聯邦眾議院議長裴洛西所率訪問團會面（AP）

2022年8月3日，台灣總統蔡英文與美國聯邦眾議院議長裴洛西所率訪問團會面（AP）

報告提到，雖然使館帳號主要轉推中國環球電視網（CGTN）、《中國日報》、《環球時報》、《新華社》、《人民日報》、《人民日報》德文版等官媒，以及中國外交部、華春瑩、歐洲司長王魯彤、駐英大使鄭澤光、駐貝爾法斯特總領事張美芳、駐歐盟使團和時任駐美大使秦剛的推文。

儘管這些帳號的推文常被使館帳號轉推，卻只有69則推文被2個以上使館轉推，約占所有轉推推文的2%，這當中又有23則是關注裴洛西訪台，以及宣稱台灣屬於中國，另4則是描述中國對烏俄戰爭的立場，還有2則內容為批評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ATO）。

中國藉推特管理漏洞增加宣傳

布拉布洛娃稱，比起臉書（Facebook）、Instagram或TikTok，推特在維斯格勒集團（Visegrad Group）相對沒太多人用，在捷克約有13%人口，即約140萬名推特用戶，但在斯洛伐克、波蘭和匈牙利的推特用戶都占其人口10%以下。在這4國中，中國駐捷克使館的帳號最常推文，接著依序為匈牙利和波蘭。

通常與當地人物或利益關係人帳號互動，會帶動更多互動，但中國駐捷克大使館曾抨擊捷克外長利帕夫斯基（Jan Lipavský）歡迎聯合國的新疆人權報告、外交部次長德沃拉克（Martin Dvořák）與藏人行政中央駐日内瓦辦事處代表赤烈曲吉（Thinlay Chukki）會面，並未得到大量互動和特別注意。

2023年5月30日，中國國務委員兼外長秦剛在北京會見特斯拉執行長馬斯克。（美聯社）
2023年5月30日，中國國務委員兼外長秦剛在北京會見特斯拉執行長馬斯克。（美聯社）

2023年5月30日，中國國務委員兼外長秦剛在北京會見特斯拉執行長馬斯克。（美聯社）

中國駐匈牙利使館帳號沒和任何當地人物帳號互動，但很常標記分享「facebookwatch」的推文，該帳號過去常分享有中國的短影片，現在已被廢止，而駐匈牙利使館帳號過去常自此帳號轉推新疆生活的影片。駐波蘭使館帳號與華沙觀光局帳號有互動；駐斯洛伐克使館帳號不標記也不回應留言。

報告稱，中國駐這4國使館的帳號推文以中國歷史和文化占多數，與駐在國的雙邊關係反而不是主要推文內容。對於烏俄戰爭，這些使館帳號都是重複中國官方說詞，不會多加詳述。報告也說，推特被特斯拉（Tesla）執行長馬斯克（Elon Musk）收購後，中國可利用其管理政策進行政治宣傳問題更受關注。

布拉布洛娃說，中國是推特在美國以外的最大收益來源，加上特斯拉在中國的商業考量，使得推特是否有意願繼續限制中國及俄羅斯的政治宣傳令人懷疑。另外，推特2022年進行大裁員，也讓人質疑是否有能力監控違反社群守則的推文內容，以及不斷更新演算法。

2020年，推特推出標籤措施，標記政府官方帳號，但大部分中國使館及外交人員帳號沒有標籤，且推特2023年改變政策，原本有標記附屬政府標籤的《新華社》和中國官媒記者帳號的標籤都取消，加上現在新的「藍勾勾」認證機制，中國官方帳號可花錢買到「藍勾勾」，以此提高曝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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