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看守所再傳人滿為患 分析:中共維穩優先，開啟“泛罪化”時代

台北 —

中國社媒近來紛傳“看守所爆滿”現象。據多名律師爆料，多地看守所人滿為患、甚至有擴建的打算。中國法檢機關的數據也顯示，今年上半年逮捕和定罪人數皆呈現近兩位數成長，凸顯當局維穩嚴打和“輕罪化”等趨勢。此外，觀察家說，中國經濟下行，地方財政緊張，地方公安以罰增收、以罰代管的“創收”型執法，也恐是看守所短期羈押人數大增的原因之一。

多名律師透露中國看守所人滿為患

早在八月，四川律師王瑞就透過抖音影片透露，他在看守所會見當事人時目睹，12人的監室關了20多人，10公尺長的大通舖人擠人得側著睡。他還說，因為今年拘捕太多人了，中國多地都在計畫擴建看守所。

成都刑事律師劉榮靜8月20日也於小紅書發布影片稱，今年看守所“人山人海”、“快裝不下了”。她也說，她會見當事人時，監室裡只有小風扇，幾十人只能側睡在大通舖。她以律所上半年接案經驗分析，許多可取保的輕微罪嫌疑人改遭拘留，出現“逮捕人數增加，爭取無罪機率減少”的現象。美國之音私下找到劉榮靜，希望能進一步內情，但她拒絕受訪者。

對此，曾因“顛覆國家政權罪”遭中國關押5年的台灣社運人士李明哲告訴美國之音，中國獄所人滿為患應是常態。他自己2017-2022年服刑期間就有第一手經驗，16人監舍住了24人，房捨實在擠不下人時，就在廳區擺上行軍床，讓新進犯人睡，由此推斷，移送監獄前的看守所人數也不會少。

一位因議題敏感、不願具名的中國人權律師告訴美國之音，網路盛傳的「看守所爆滿」消息並非空穴來風，因為某律師最近代理的一位當事人，北京保險員劉美香遭構陷「貪污」罪後，就被關在河北省邯鄲市的第三看守所。那“十多平米的羈押室裡住了28人，十幾平米約是7-9人的容納量。”這位律師說。

中國官方數據也佐證逮捕、定罪人數持續走升。根據中國最高檢察院7月29日發布的數據，今年上半年批准逮捕36.7萬人，年增了18.5%。該院3月發布的刑事檢察工作白皮書也指出，去年全國決定起訴168.8萬人，較去年同期上升17.3%。

此外，最高法院7月19日也公佈，各級法院今年上半年判決定罪78.8萬人，較去年同期成長8.47%。其中，三年有期徒刑以下的罪犯佔87%，年增近10%。

維穩優先，開啟中國“輕罪化”時代

位於台中的逢甲大學通識中心助理教授林展暉分析，中國擴大國安定義、拉高社會維穩層級，走向“合法行為輕罪化、輕罪行為”，是看守所人滿為患的原因之一。

林展暉告訴美國之音：“中共在刑事打擊面不斷地擴大，透過所謂的以刑治國。(除)經濟犯罪的維穩外，群體性抗議、政治問題(都)必須透過國安法規來進行維穩，會花這麼大的心力(抓捕)，就代表你(中共政權)不穩定，可能現在不滿習近平的聲音、社會的抗議行動其實是越來越多了。”

中國最高檢察院檢察長應勇3月8日於全國人大工作報告中表示，去年以國安為由批准逮捕犯人72.6萬人，總計逮捕或起訴逾240萬人。

地方政府增加財政收入？

台灣民運人士李明哲則研判，中國法檢機關今年抓捕人數大增，或與習近平政府換屆期間，中共領導班子假借“掃黑除惡”名義，打擊不同派系勢力有關; 另外，地方政府為增加財政收入，恐也提高抓捕率。

他說，看守所爆滿有助地方政府按關押人頭向省政府請領日常經費補助，或增加“罰沒收入”，如抓捕經濟犯罪者，可沒收財產充公，或提高交通、商業違規等各類罰款來為地方政府創造收入。

他還說，監所犯人自費購買日用品或升級伙食，或強迫犯人勞動，都是看守所“超收達成創收”的手段。

李明哲說：“我們在看守所的日用品，包括衛生紙是要自己買的。看守所人滿為患，他們買東西就是看守所重要的收入來源。現在經濟下滑，看守所為了生存、地方政府為了創收，過去被默許這些灰色地帶，他全部當理由，抓了很多人進來。”

李明哲說，這是中國法律“沒有標準”的惡果，當局放任警察灰色地帶抓人的“人治”，演變成地方政府一缺錢就抓人的另一種“人治”。

逢甲大學的助理教授林展暉也觀察到，中國地方政府透過行政裁罰增加財政收入的趨勢，如各地城管加強取締流動攤販、市容環境等，透過短暫關押，最後以違規罰款來充盈地方財庫。

經濟下行是中國犯罪增加導火線

過去一個星期，中國兩大宏觀經濟管理部門 - 發改委和財政部相繼舉行記者會，宣佈了一攬子增量政策以挽救經濟。林展暉認為說，中國看守所爆滿與經濟下行和經濟犯罪也有密切關聯。

他說，首先，中國經濟疲軟，青年失業率上升、企業裁員、工廠倒閉，就業難都是犯罪率走升背後的導因，尤其人們為了“糊口飯吃”，竊盜、搶劫等輕罪頻發，也影響社會治安穩定度。其次，中國貧富差距大衍生社會矛盾，低收入者恐鋌而走險“劫富，來濟自己的貧窮”。

最後，他說，因為中國內需萎縮，房價、物價等生活成本高漲，經濟邊緣人恐為“吃免費牢飯”而從事犯罪，遑論地下經濟、“黃賭毒”犯行或網絡交友詐騙、虛擬貨幣詐騙和非法傳銷等新型經濟犯罪與日俱增。

針對中國“刑事立案、判刑人數逐年增加”的趨勢，位於浙江、曾任職檢察院的小紅書法律部落客“折翼的獨角獸”在一篇分析的貼文中也提到了新型經濟犯罪的問題。他在9月1日的貼文中說：“第三，網路普及下，開設賭場、幫信(幫信罪，指明知他人利用資訊網路犯罪，卻為其提供技術支援)等黑灰產業擦邊球賺錢空間擴大，新型經濟犯罪頻繁;第四，地方擴大打擊網絡平台涉賭等犯罪，單起案件從負責人到小主播涉案人數多則破萬。”

除此之外，他還認為中國刑法修正案新增罪名以及昨年制定的入罪標準低都造成了現在“刑事立案、判刑人數逐年增加”的趨勢。部落客“折翼的獨角獸”因議題敏感，婉拒接受美國之音訪問。

中國看守所爆滿消息也在海外華人社群引發熱議，紐約網民“Simon Chat”10月3日在前身為推特的X平台發文表示:“沒工作吃飯的想辦法去監獄吃牢飯了，中國管吃管住的地方只有這了。”

林展暉警告，中國犯罪人口大增，恐也拖垮中國財政，以看守所平均每人伙食費人民幣20元為例，若為“免費牢飯”入獄者眾，最終恐形成龐大的財政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