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或許都曾當過「猴子」，但「君子」的人格特質或可作為生命的依歸

文：楊竣皓（中學教師、國立台灣師範大學教育系博士研究生）

前些日子，網路上流行一段有關跑山文化的影片——《山道猴子的一生》，作者透過短短兩集的內容，描述一位重機騎士的一生。帶點詼諧又諷刺的呈現手法，在影片推出不久後，便引起了不小的討論熱潮。

仔細歸納影片中所述，可以發現，作者所描述的人物形象，近似當今年輕世代所面臨的生命困境。即「低收入、高工時」的工作環境，以及「好追求物質」、「與他人競爭」的社會氛圍。最終，劇中主角在感情困窘、眾叛親離的處境下，以悲劇的形式，於山道中為自己的一生畫下句點。

值得令人省思的是，人這一生發展、成長的過程，或許都曾有過一段當過「猴子」（在此指玩世不恭、愛慕虛榮等心態）的時光。但我們卻能透過教育的作用與學習的進程，幫助自己「進化」，令自己的生命境界得到提升。對此，先秦時期的儒家思想，即提出了「君子」的人格特質與形象，提醒世人，或可以此作為生命的依歸與方向。

綜觀當前教育現場，北宋理學之祖周敦頤所撰寫的〈愛蓮說〉，在華人文化圈中，一直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學習篇章。其中，「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更以「蓮」的特質來比喻「君子」的人格特質。透過這段令人雋永的經典文句，可以看見，古代學者對於人格修養的重視與企盼。

然而，世代更迭、人事遞嬗，在西學東漸的教育思潮下，當代人對於「君子」概念的理解已不若以往，更遑論以此作為處世之圭臬。令人不禁想著，當代大眾若要將之作為理想生命的典範，該如何去躬行與實踐？

在《論語》一書中，孔子曾提到：「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論語・述而》）在孔子看來，「聖人」的生命境界，對於世人而言，實在太過遙遠，故不可得也不可見。但是，「君子」人格型態的展現，卻可以通過自身的修養與學習來完成。由此可見，若世人有心修養且願意實踐，定可展現出「君子」的人格型態。

在價值取捨方面，「君子」與「小人」即有著明顯的區別。孔子指出：「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論語・里仁》）意思是，君子心繫仁義道德、國家法度；小人心想土地財產、個人利益。在此，可以看見兩者在道德法紀與物質利益選擇上的分野。而對於「義」與「利」的取捨，在同一篇章中，孔子也提到了：「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論語・里仁》）

或許，會有人覺得，在資本主義的社會氛圍中，人們為自身及自家謀取利益、積累資本，似乎無可厚非。但綜觀近幾年的社會案件可見，國內外多起重大治安案件，常起於個人私欲的過度擴張與無法節制，例如：黑心商品所衍生的食安問題，詐欺團夥所派生的犯罪事件。

試想，人們立身處世，若只管個人利益而不顧社稷安危，當因私而害公的現象愈發增長，整體社會或將危如累卵、動盪不安。相反地，如若人們將仁義道德、公眾利益置於前，並以社會整體福祉為首要考量，即便無法做到如清代林則徐所言：「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其二〉）興許也能為家國增添點安穩與正向的力量。

俗語有云：「寬以待人，嚴以律己。」由這點亦可見「君子」與「小人」的區別。孔子提及：「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論語・衛靈公》）意思是，君子為人處事時，經常反省、檢視自我，遇到問題時則從自己身上去尋找原因。相反的，小人為人處事時，時常要求、檢討他人，遇到矛盾時只想將責任歸因於他人。確實，人們在遇到重大事件或緊急狀況時，常會有不理性的行為與偏差的歸因方式出現，藉此將自身行為舉止合理化。對此，在心理學上亦有著「自利性偏誤」（self-serving bias）理論，提醒世人，在看待內在自我與外在一切時，應避免因認知偏差所產生的錯誤歸因，如此一來，方能維繫整體的和諧。

南宋理學家朱熹曾言：「學之之博，未若知之之要；知之之要，未若行之之實。」一語道出「實際行動」的重要性。欲行君子之道、顯君子之德，則「實踐」與否至關重要。孔子表示：「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論語・里仁》）由此可見，君子講究實際作為，且在言談時保持著嚴謹、慎重的態度。關於實際行動的重要性，亦可在孔子師生互動中看見，學生子貢曾詢問孔子，何謂「君子」，孔子的回應是：「先行其言，而後從之。」（《論語・為政》）再次深化了君子在面對事情時躬行、實踐的必要。

綜上所述，儘管人生在世，面對外在現實環境時，難免會有不順心、不如意時。不僅如此，世間眾人易受外在物質的影響，而使內在心境、情感動搖，甚至有走向負面境地的可能。但是，人之生命境界並非不可改變，而先秦儒家所揭示之「君子」人格型態，或是一個可以努力的目標。倘若我們能確立方向並加以學習，於明白事理後躬行、實踐之，或也能如同佛家所云，以一盞光明心燈，破除百年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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