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羊為替身，柏格曼劇團《羊之歌》運用變形手法，以開放式創作解放心靈 | E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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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要離群，一如亞當夏娃要離開伊甸園，才能認識世界、經歷人生，卻也是磨難的開始。《羊之歌》始於一隻羊試圖脫下羊皮，用後腳站立行走。舞台上的輸送帶定向移動，羊的旅程由左往右，世界則由右往左。若停止行進，牠就會被世界帶走。要存在，只能不停前進。

一隻羊追求成為「人」，如同人類渴求「超人」的過程，映照出當代人類的姿態，總是追趕超越，不甘於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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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形」的主題本來就是神話、民間傳說的重要元素。不管是東方的魚美人、白蛇傳、西遊記，或西方的希臘羅馬神話。宇宙自混沌中創生，就是從變形開始。人類運用變形解釋了世界的形成。藉由變形，才得以跳脫形體和行為的框架，創造全新的人生。進入現代，卡夫卡《變形記》把人變成蟲，《致某科學院的報告》又讓猿猴變成人。前者其實在講人生卑微如蟲，後者則笑嘆我們都是努力裝成人的猿猴。

柏格曼劇團（FC Bergman）的《羊之歌》近似後者，談的是純真失落，用羊當主角再合理不過：羊向來就是人的替身。羊的寓意，既是無辜，也是無知。「牠象徵著純潔、天真與脆弱，但也代表著不諳世故、消極與從眾行為。」聖經將失散的信徒比喻為迷途羔羊，十字架上的耶穌又被視為人們罪惡的代罪羊；而現代人取代上帝，想要造人時，也是從複製羊開始。

當寂靜來臨，《羊之歌》在精心設計的場景中遍布安慰和重生的象徵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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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變形手法 體察人間的泥濘與色彩

外在的變形，其實只是內在變化的具象呈現。劇場，當然也是現實的一種「變形」。《羊之歌》運用大量藝術的變形手法，包括赤裸的動物（羊、狗）、半裸的人、鬥牛與鬥牛士的合體、乃至小木偶皮諾丘與蟋蟀──這不正是孩子們最熟悉的教育小說？小木偶想變成人，但卻先變成了驢子。觀眾很難不追問：人真的有那麼值得嚮往嗎？值得放棄一切（比如：人魚放棄了魚尾巴）來成為人嗎？或像溫德斯電影《慾望之翼》裡的天使，寧願放棄不死之身，只為了體察泥濘人間的色彩與滋味？

這趟歷程，時而暗黑、痛苦，時而可笑、荒謬，時而宛如無意義的黑洞，令人瞠目結舌，無言以對。其中最搞笑的段落，應該是援引法國一米高的Guignol小丑人偶。這種充滿俚俗趣味的偶戲自19世紀里昂開始盛行，接引了義大利即興喜劇的人設與橋段，內容不避粗鄙淫穢，卻是最具市井風情的一門藝術。《羊之歌》幾度借用Guignol的舞台模式，大開性愛玩笑，平衡了其他部分的詩意與抒情。

既然是旅程，不論成長小說或英雄旅程，生、老、病、死、愛情與鬥爭，都必然依序來到。主角成為父親的一段，半人半羊的寶寶是隻永不停止哭嚎的娃娃，像從大衛．林區《橡皮頭》中借來的怪物。戴著牛頭的鬥牛士、披著鬥牛紅布的半裸人，也都像是大衛・林區《象人》裡出走的主角。《羊之歌》有如偉大藝術傳統的詩意回聲，同時帶有更強烈的末世色彩。

《羊之歌》揭開現實的邊界，引導觀者在絕對不真實的視野中，直指人類共同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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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放式創作 解放觀眾心靈的自由

身為比利時當今的代表性藝術團隊，柏格曼劇團不設導演，工作方式是集體創作，讓他們的作品往往難以從單一觀點詮釋。他們過往經常改變戲劇定義或觀看方式，比如將劇院打造為游泳池，或是在台上搭一座完整的村莊，必須透過追蹤攝影機才能偷窺不可見的角落。柏格曼劇團夢想要創作出開放式的藝術作品，能夠不經知識解讀，便直抵心靈。他們曾在訪談中提到，「你給予的資訊愈多，人們就愈傾向於從某個特定的角度來看待作⋯⋯我們想要給觀眾自由，把他們當作完全獨立的個體來看待。」

他們的作品，無疑是深具文化底蘊的，但這兩者並不相違。創作者的靈感可能來自伊索寓言或拉封丹寓言，或是布勒哲爾（Bruegel）及波希（Hieronymus Bosch）的繪畫，觀眾從演出中得到的卻是真實的共鳴──如主角爬到樹上躲避狗吠，或是像金剛般在城市大樓頂端漫步，這些都像是兒時夢境。《羊之歌》的許多片段都像這樣，既具有象徵意涵，也深刻連結到你我的某些身體或情感記憶。那些便是進入作品的鑰匙，可能每個人的入口不同，但卻可以經歷同樣的夢。

柏格曼劇團
由4位藝術家組成，目前為比利時東尼浩斯劇院（Toneelhuis）駐館團隊。柏格曼劇團成立以來建立屬於自己的戲劇語言，風格強烈、獵奇、混亂、高度視覺衝擊同時充滿詩意，擅長將文學、藝術史、神話故事等圖像融入演出，展現小人物試圖超越自我的掙扎，舞台視覺創造詩意場景、超越時代感。2023年柏格曼劇團憑藉全系列作品榮獲威尼斯劇場雙年展銀獅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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