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AI為先的微軟,為什麼要停止對技術的過度稱頌?

近期,美國科技巨頭微軟公司動作頻頻。

自今年2月下旬起,微軟就和新聞媒體及出版商“抱團”向谷歌和Facebook施壓,要求這些公司對新聞內容付費。最新消息顯示,3月12日,微軟將以“控訴方”的身份將參加美國國會關於谷歌、Facebook是否壟斷新聞業的聽證會。

而在3月初,微軟宣布80後侯陽博士將接替柯睿傑(Alain Crozier)擔任微軟大中華區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有分析認為,該公司此舉是為了擴張雲計算版圖,著重發展物聯網業務。

昨日,微軟更是宣布已豪擲75億美元收購遊戲開發商B社母公司,進一步加碼遊戲業務。

這一系列的舉動不僅讓人好奇,微軟接下來的打算到底是什麼?如此頻繁地“邁大步子”,微軟就不怕“閃了腰”?

近日,《金融時報》創新編輯兼FT Forums創始人約翰•索恩希爾(John Thornhill)對微軟首席執行官薩提亞•納德拉(Satya Nadella)進行了採訪。

兩人的話題涉及新冠疫情如何影響全世界,企業將如何在數據經濟中繁榮,雲技術和邊緣計算如何改變企業等等。

從這次訪談中,也許可以窺見微軟未來的計劃和發展重心。

以下為主要的採訪內容:

01 人工智能和雲計算會在未來怎樣改變?

霍恩希爾:你曾經說過,微軟是一家以人工智能為先的公司。那麼,你看好人工智能的哪些方面?

納德拉:在技術領域我們始終追求創新。所以,我說人工智能令人激動的原因,主要在於它賦予我們的從我們擁有的更大資源(即數據)中提取價值的能力。

比如,以現在發生的事情為例。在這場公共健康危機中,我們需要一種在全球廣泛分送的診斷工具。那我們怎麼做到這一點呢?最好的辦法就是擁有一個可以進行自我診斷測試的人工智能機器人。它的力量來自於數據,但是這個人工智能中允許你開發該類型應用的模型架構正在發生轉變。這只是一個非常小的例子。

我們經常討論的另外一件事情就是自然語言或圖像識別乃至多模態交互中的重大進步。這些進步尤其令人期待。這就是所謂的大人工智能(Big AI)。但我也十分看好小人工智能。小人工智能就是,如今,一名普通開發者可以採用其他人的語音模型或光符識別模型,在最前端構建和自動化一些東西,並為他們的客戶提供更加高效、高品質的服務,比如— —路邊提貨。我相信,當人工智能應用廣泛地改變我們的社會和行業時,這會產生非常大的影響。

索恩希爾:微軟之前曾向研究公司Open AI投資過大約10億美元。Open AI的首席執行官山姆•阿爾特曼(Sam Altman)說:“農業革命、工業革命和計算機革命,這三大革命的帶來影響加起來,仍不及人工智能革命帶來的影響。”你認同他的話嗎?

納德拉:本質上而言,我是同意他的這番話的。人工智能技術,不管是在藥物發現還是在精確農業領域,對於我們面臨的任何艱鉅挑戰——如果那些試圖提供解決方案的人可以得到人工智能技術的幫助,那我想,這勢必會帶來革命性效果。對我來說,這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技術本身有時的確非常美妙,但這並不是真正的最終目標。關鍵是,我們如何運用技術。這時候,就需要企業家來發揮作用,需要國家和更廣泛的社會來發揮作用。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正處於風口浪尖,我們需要能讓我們進入良心循環的系統,而非把我們推入惡性循環的系統。

索恩希爾:你經常提到,微軟的使命是賦能用戶,讓他們能夠把事情做得更好,無論是通過雲計算、還是邊緣計算抑或量子計算或人工智能。那麼就人工智能而言的話,你覺得這是一項集中式技術還是去中心化技術?人工智能是會加劇企業權力的集中,還是可以分散企業權力?

納德拉:比如說,我們來到十年之後……如果我們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如果我們做得一切就是討論權力的集中問題,那麼我們作為一個全球社會,我們不可能實現這項技術的所有革命性結果。因為,我所希望的是,下一代技術的真正民主化力量——無論它是分佈式核心計算結構,從雲計算到邊緣計算,還是人工智能等技術或更加革命性的體驗(如增強現實和混合現實)——都是帶來改變:改變我們的醫療健康;改變農業;改變製造業;改變零售業;以及經濟中創造的廣泛盈餘……如果我們做不到這些,我們所謂的全球社會就沒有任何價值。

所以,我認為,這就是關鍵。未來十年,如果我們做對了,科技行業會自己調和。我們必須停止對技術的過度稱頌。我希望未來,我們大家更多討論的是技術如何對我們自身和周圍的一切產生廣泛影響,這是我——作為一個世界公民——所期望的。

02 政府監管會帶來怎樣的影響?

索恩希爾:微軟曾面臨過著名的監管打壓。你覺得對(大型科技公司)的監管,在哪些方面是必要的,在哪些方面又是有害的?

納德拉:任何公司,在任何社區、任何國家之中,若不遵守社會契約,就不存在“上帝賜予的權利”。我還是希望腳踏實地。微軟在全球的影響力,我們的成功必須在根本上與我們的用戶、與周圍世界的成功,保持一致。若我們無法問心無愧地告訴大家,“看,您正在受益”。無論是小型企業的生產效率變得更高或跨國公司變得更具競爭力,還是英國或印度或其他地方的公共部門變得更高效、教育和醫療更富有成果,如果我們做不到這些,那我認為,微軟的存在就沒有意義,任何大型科技公司的存在都沒有意義。

我認為,所有企業應該聚在一起,商量:“作為一家公司,我們應該如何服務世界,讓世界變得更加美好,然後取得成功?”因此,我很欣賞對企業的一個定義,這個定義更多的是圍繞企業責任,企業應該如何解決世界上的問題,為人類和地球面臨的挑戰創造有利的解決方案?我非常喜歡這個理念。

索恩希爾:你覺得拜登政府在這方面會做些什麼?

納德拉:我想,和之前的政府所表現的那樣,他們會從第一個原則角度來看待這件事:如何對技術建立更多信任?因為這是一個大問題,特別是對英國、美國這些國家而言。我認為,我們需要一個基礎的立法框架,以使得我們對日常使用的工具和技術能有更多的信任,同時保有一些基礎的權利,比如隱私。

索恩希爾:每個人都在關注數據價值。針對數據領域,即將頒布的歐盟立法的主要目的之一似乎是迫使一些大型科技公司平台分享他們的數據,以平衡競爭環境。那你認為數據共享,1)在原則上可取嗎?2)在實踐中可行嗎?

納德拉:我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起點。有這樣一個準則的話,首先,這是誰的數據,誰會因為這些數據而受益?我一直認為,從根本上而言,無論是在消費者方面還是在企業方面,價值交換應該是這樣的:在價值交換這個過程中,任何一方都不應存在剝削,並且真正的競爭不可少。

一定要說的話,我認為,消費互聯網公司的消費市場,是(權力)高度集中的一個市場。廣告的集中度無疑是非常高的。電子商務,也是如此。這些市場,毫無疑問,無論是在美國還是歐洲或其他地方,都會受到極大的關注,因為我相信高度集中對任何人來說都是無益的。

而在企業對企業(B2B)領域,以疫情中的德國為例:構成德國經濟核心的所有這些公司,這些二級市場企業、國內龍頭企業等,他們的銷售業務遍布全球。當我走進美國一家牙醫診所,最有可能的情況是,你會看到裡邊有很多德國設備。因為有預防性保養,這些設備現在有可以進行遠程管理;他們不會派一名技術人員過來。所以,這些數據算誰的?德國公司的?還是美國牙醫的?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不僅是歐洲的問題。事實上,我認為,歐盟在審視競爭力的時候需要擺脫偏見,需要變得更加開明。他們應該對消費者領域發生的一切認真劃界,哪些是歐盟公民的數據,歐盟的公司和他們訪問數據的權限是怎樣的,以便這些公司可以為全球客戶提供服務。

03 後疫情時代的微軟會怎樣?

約翰•霍恩希爾:這次的疫情對微軟有什麼影響?你覺得哪些變化會在今後成為常態?哪些只是過去?

薩提亞•納德拉:人類傷亡,對我們經濟的影響,對我們社會和成果——如教育、健康——的影響,都非常糟糕。儘管有這些限制,但我們仍舊能夠維持一定水平的經濟活動,這一切要感謝當前的技術。如果沒有云計算,我不敢想像我們的全球供應鏈會變成什麼樣子,更不敢想像全球的醫療服務供應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們(包括科技行業)都意識到:“我們至少還擁有這些延展資源,這些軟件和數字技術,可以讓我們快速改變,快速適應新的環境,並讓我們有能力去面對困難。”

伴隨數字科技而來的“轉型”和“適應力”是最大的覺醒。無論是大型零售商還是小型零售商,他們現在可以採用“路邊提貨”的方式繼續維持業務經營,製造商乃至中小型製造商如今也可以實現全自動的生產製造。

這幾十年來,我們一直在討論遠程醫療這些事情。我相信,未來,人們在門診掛號看病之前,都會先在應用上諮詢人工智能,進行遠程問診,然後再決定要不要去醫院門診。

索恩希爾:如今幾乎一切活動都可以線上進行,那麼在你看來,我們對數字技術與日俱增的依賴,多大程度上使得我們更容易受到下一次危機的影響?我們如今正面臨著地緣政治糾紛,網絡戰爭的威脅,我們有沒有辦法來降低這些風險?

納德拉:數字技術將成為我們的經濟、生活和社會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並且也會變得越來越重要,這一點已經無法改變。沒有人能夠預測出下一次的小概率事件。但是擁有更多的數字技術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應對未來的小概率事件,比如提高我們的轉型能力,甚至適應能力。

但你的話讓我開始思索,鑑於數字技術將不可避免地發揮越來越重要的核心作用,那我們能做什麼?我們需要對數字技術建立更多的信任。所以,在網絡安全方面,我們有數字日內瓦公約,因為網絡威脅主要影響的是公民和小型企業,他們最容易受到傷害。人工智能和道德,或隱私或互聯網安全,也是如此。

這些都是降低技術信任的大問題。現在,我們必須雙管齊下,無論是立法工作還是監管,或者在微軟這樣的公司內部,擁有更好的工程流程和系統,我們都必須迎難而上。我認為,對技術的信任,以及技術的變革影響,都是非常緊要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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