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交換生的俄羅斯大選觀察：年輕人絕望感比台灣重，「『午』逆普亭」也無能為力

文：蔡媚如（政大外交所研究生）

俄羅斯的選舉跟台灣的很不一樣，在台灣選舉前很熱鬧，彷彿一場民主嘉年華，各候選人的造勢晚會、車隊掃街、拜票、街頭短講以及各種廣告看板等，很難不感受到選舉將近的氣氛。

對比台灣，俄國的選舉幾乎可以用「無聊」來形容，候選人的看板很少出現在市區，都在很郊外的地方，也不會有什麼造勢或是街講，除了中選會提醒民眾選舉日期的看板之外，你幾乎不會注意到選舉將近。

已經確定結果的選舉

今年總統大選的投票日自3月15日持續到3月17日，俄羅斯的投票方式同時包含：不在籍投票、實體投票及線上投票，另外也提供讓行動不便的人士在家投票的機會，選委會會請人帶著投票箱到選民家裡，讓選民能夠投票。縱使年滿18歲的俄羅斯公民都能登記成為觀選員，監督投票過程是否有瑕疵，但上述種種措施都讓本次選舉極不透明，作票難度相當低。

另一方面，本次選舉俄羅斯政府也在「新領土」設置投票所，包含最新佔領的阿瓦迪夫卡（Авдеевка）。

眾所皆知，普亭（Владимир Путин）必定會在本次選舉中當選，但克林姆林宮更在意的是本次的投票率以及普亭的得票率。過去幾次的投票，俄羅斯總統都握有7成的得票率，整體投票率至少有6成。但著名的反對派領袖阿列克謝．納瓦尼（Алексей Навальный） 在選前一個月於獄中猝死，以及後續政府拒絕讓納瓦尼家屬領回遺體引起了不少的不滿。

在納瓦尼的葬禮上，有至少數千名群眾聚集並大喊「謝謝，阿列克謝！（Спасибо, Алексей!）」納瓦尼之死所造成的不滿及質疑，再加上無法結束的戰事讓克宮備感壓力，甚至動員國營企業員工以及公部門職員投票支持現任總統。

除此之外，中選會也在VK（ВКонтакте，俄國臉書） 提醒民眾前往投票，像筆者3月16日就在VK上收到俄國中選會的推播通知。他們甚至在VK上推出了一個mini app上面提供了投票所位置、投票方式、開票結果以及候選人資料等相關資訊。

「『午』逆普亭」

即便知道結果不會有任何改變，反對派仍鼓勵支持者出門投票。他們鼓勵民眾於選舉的最後一天，也就是3月17日的中午12點前往投票所投票，此行動稱為「『午』逆普亭」（Полдень против Путина）。他們表示這是最安全且合法的表達反對意見的行為，沒有人可以因為你在「你有空的時間前往投票所投票」而逮捕你。

至於該投給誰呢？他們呼籲不要投廢票，因為廢票並不會影響普亭的得票率，也無法表達出任何立場。他們希望大家將選票投給達萬科夫（Владислав Даванков），以表達反戰的立場。

即便達萬科夫在其政見中寫的是「用我們提出的條件與烏克蘭進行和平談判」，跟目前俄國政府所持的立場並沒有不同，但他是唯一一個公開支持和平的候選人，而且他是候選人中唯一的年輕人（年僅40歲），這對俄國許多反對派支持者而言，已經夠好了。

對於反對派而言，重點是讓政府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支持普亭，投給達萬科夫並不表示支持他，而是表達對體制的反對以及對和平的支持。

儘管在正午同時前往投票所排隊投票是合法行為，但莫斯科檢察官辦公室在得知這個行動之後，警告民眾這可能違法。他們認為這是一種集會，而且是妨礙選舉委員會工作及選舉權行使、違反集會程序的行為，以及該行動有「極端主義活動的跡象」，警告民眾不要參與其中，期能達到打擊反對派士氣的目的。

除了檢察官辦公室的警告之外，也有地區決定在該行動的期間舉辦謝肉節（Масленица）的慶祝活動以轉移注意力及分散人群。俄羅斯的謝肉節為3月11日至17日，像筆者所在的葉卡捷琳堡市（Екатеринбург） 就決定於3月17日 正午12點在馬雅可夫斯基中央文化休閒公園、烏拉爾馬什公園，以及奧斯諾文斯基公園開始謝肉節的慶祝活動。

這個慶祝活動是在反對派宣布「『午』逆普亭」行動的一週後公布，並不難看出來當局想降低抗議活動參與以及分散人們對該行動注意力的意圖。

選舉過程中，有些對體制或普亭不滿意的民眾會嘗試破壞選舉，例如將深色顏料倒進票匭裡，破壞選票。在筆者所在的葉卡捷琳堡也有，我們學校（烏拉爾聯邦大學）有位教授在投票時試圖將綠色顏料倒進票匭並破壞選票，但在她行動之前，就被警察發現並且被逮捕。根據俄國新聞，那位老師是受到他人指使的，宣稱只要他同意破壞票匭，就能夠還他被騙走的1500萬盧布（約500萬新台幣）。

在投票的最後一天，我也「經過」了宿舍附近的投票所，很可惜的是，投票所外面並沒有看到排隊人龍。但根據俄羅斯反對派的社群貼文，確實是有投票所出現排隊人龍。比較明顯的是海外投票所，各地均在投票日最後一天出現排隊人龍。

俄羅斯外交部已經將「『午』逆普亭」行動定調為示威，但同時他們也將投票所外的排隊人潮「中立化」，發言人札哈羅娃（Мария Захорова）表示：「若民眾在海外投票時參與抗議行動，那他們會在正午時被驅離。但在週五、週六及週日都有出現排隊人潮……各大使館派了更多人力協助民眾進大使館投票，這些民眾並非像『不友善國家』所描述的是來抗議的，而是透過政府給他們的權利並根據自己的自由意志來投票。」

對於普亭而言，投票率七成達標，且其得票率比以往任何一次選舉都還要來的高。讓他得以展示（無論這個選舉是否公平公正）民眾相信他能帶領俄羅斯前往正確的道路，當然，這也包含在烏克蘭的軍事行動。

對於反對派而言，這次的結果差強人意，縱然有許多人響應「『午』逆普亭」的行動，但他們呼籲大家支持的達萬科夫得票率僅排名第三，顯示反對派勢力要對普亭政權產生影響還有一大段路要走，並且普亭政權會持續鎮壓反對派。

幾個俄國友人告訴我，俄烏戰爭發生之後，普亭對反對聲浪的鎮壓越來越大，許多人都是因為在VK上與朋友私訊聊天時，發表了一些反戰或是批評政府的言論而被逮捕，也有越來越多人將普亭政權與史達林統治期間類比，有些俄羅斯的長輩甚至覺得在蘇聯時期，自己還活得比較像個人，現在比以前更壓抑。

許多俄國年輕人對國家前途以及政治情況極度悲觀，無力及絕望感絕對比台灣人更重，有錢有能力的人都移居其他國家了，有個朋友甚至告訴我「這個體系早就已經按下自我毀滅按鈕了」。縱然他們相信有一天俄羅斯會變好，但那也是很久以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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