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染

作者：蔡里長

禽流感會傳染，登革熱會傳染，伊波拉病毒會傳染，輕生也會。

里長相信正向的力量也會傳染，所以寫這篇。

嘉義市一名賣車的何總最近跟我談到，有一場夢和一本書改變了他的一生，他原本是想輕生的，但這幾年他學會如何面對想要輕生的人，也救了不少人。

他名叫何川茂，為了方便書寫，本文以何總稱呼。

何總今年62歲，23歲開始當汽車業務員，平均每月賣出10輛車，最高記錄一個月賣出40輛車，算是天王級的業務員，29歲與朋友合資創業，事業蒸蒸日上，聲勢一片看好。

不料距今9年前，他車禍送醫，醫師診斷他傷勢並無大礙，但嚴重的是他罹患口腔癌，而且已經是末期，為求活命，手術將舌頭全部割掉，何總從此不能說話，也不能進食，人生變成黑白，以前口若懸河，病後卻完全與聲音絕緣。

他必須用鼻胃管進食，流質食物通過管子從鼻子直接進入胃，嚴格說來，這不叫「進食」，叫「灌食」，絕不是什麼愉快的經驗。

有一天他拔掉管子，為的是去見媽媽，因為插著管子會讓媽媽擔心，「見媽媽」是縮寫，完整的句子是「見媽媽最後一面」，見完這一面，何總準備自我了斷。

說來奇怪，他拔掉管子後忽然昏昏欲睡，片刻之間進入夢鄉，夢中他與一男子對飲，見對方拿起杯子仰頭直接把酒倒入喉嚨，沒有經過嘴巴。何總醒來後心想，

「如果我也能這樣把流質食物倒入喉嚨裡，那我不就可以『進食』了，而不再是『灌食』？」

想到此處，何總打消輕生的念頭，因為在人生黑暗的隧道裡出現了一絲的亮光，他相信只要跟著那絲亮光，便可以走到光明大道。

有一次他騎腳踏車到嘉義市永和市場買東西，離去時遇到大雨，他到市場對面的書局躲雨，無聊翻了一本有關動物的書，其中一篇文章教人類如何用管子餵食幼鳥飼料，文中提到，當幼鳥吞不進去時，就會搖頭晃腦，讓食物從卡住的喉嚨進入胃中。

何總心想，鳥都可以這樣吃東西，為什麼我不行？

於是他充滿勇氣地嘗試將流質的罐裝營養素直接倒入喉嚨裡，這的確需要勇氣，因為沒倒好就會哽到，很痛苦。現在他已經可以直接把營養素不偏不依地倒入喉嚨裡，就像北宋歐陽修寫的「賣油翁」，可以分毫不差地把油倒入開口放著圓形方孔錢幣的葫蘆裡一樣。何總說，

「為了練這招，我失敗過好幾千次！」

也就是說，為了「進食」，他哽過好幾千次！

會吃之後，再來就是要會說，曾經能言善道，如今一個音也發不出來，也是很痛苦。有一次何總看到電視上有人表演「腹語」，他千方百計找到這個人，請對方教他沒有舌頭也能講話的技巧，經過長久的練習，他終於學會丹田用力，將氣送到聲帶，再配合嘴唇律動而發出聲音。

抗癌九年了，何總活得非常健康，會講話還會唱歌，車繼續賣，到處演講，帶著口腔癌病友遊山玩水，他說了一個猴子的故事：

「有一隻眼睛正常的猴子，有一天去見一群只有一隻眼睛的猴子，說要幫助牠們，那群只有一隻眼睛的猴子問牠，『你知道只有一隻眼睛的感覺是什麼嗎？』那有兩隻眼睛的猴子答不出來，也就打消幫助牠們的念頭！」

何總說，「只有單眼猴子才知道單眼猴子的痛苦，只有罹患過口腔癌的人才知道口腔癌患者的痛苦，也才能拔掉他們心中的那根刺！」

他建議罹癌患者，不管罹患什麼癌症，去找罹患相同癌症而活得很久的人，問他們為什麼可以活那麼久，跟著做就對了。

曾經走到輕生邊緣的何總說，他就是罹患口腔癌末期而活得很久的人，所以只要罹患口腔癌的人都可以找他，他非常願意拉病友們一把。

他奉勸有輕生念頭的朋友，先做一件好事才決定要不要輕生，這件好事就把想輕生的原因說出來，也許有些看起來天大的困難對別人而言是輕而易舉就能解決的事，輕易就走了，不但是不給自己機會，也是不給別人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