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砸公帑聘記者當輿情員 花蓮縣府詭怪標案曝光

有「花蓮王」之稱的花蓮縣前縣長傅崐萁，9月底因案入獄服刑後，任內詭怪標案也跟著曝光！花蓮縣政府去年底開始共釋出25個「縣政宣導平面素材資料庫蒐集建立」採購案，每案從14萬到28萬餘元不等，幾乎全由在地記者得標，記者只須回繳縣長施政文章、影音即可。不只標案，縣府還砸公帑私下找記者充當輿情調查員。本刊獨家取得錄音檔，官員以1年60萬元價碼，盼記者蒐集在地輿情，還搬出前總統蔣經國、前省長宋楚瑜當例子，要記者扮演傅崐萁「體制外的民間好友」，協助掌握地方民情。

「未來8個月，崐萁一定會好好地來努力充實自己、鍛鍊身體，沉思過去的對與錯！」花蓮縣前縣長傅崐萁因合機炒股案遭判刑8個月定讞，今年9月25日入獄那天，他帶當時接棒參選縣長的妻子徐榛蔚，在支持者簇擁下感性發表演說。

約至縣府 30萬內可議價

就在傅崐萁入獄半個月後，「政府電子採購網」10月中旬公開一批傅任內決標、名為「縣政宣導平面素材資料庫蒐集建立」的採購案，25個政府標案總計546萬餘元，都是縣政府公家預算。

有別於一般政府執行媒體採購案由媒體或公關公司投標，這批縣府標案幾乎全由花蓮在地記者以個人身分得標，標案名稱更大剌剌地寫上記者名字，詭怪的標案模式，讓外界大開眼界。

政府電子採購網資料顯示，這些標案採限制性招標，決標日期分2批，第1批介於去年10月25日到11月15日，每案從14萬到17.6萬元不等，履約期限到去年12月31日；第2批今年1月11日到23日決標，每案金額28萬到28.3萬元不等，履約期限到今年6月30日。不少記者連續2批都得標，在短短7、8個月內，單一個記者最多可從縣府獲得45.9萬元。

本刊調查，得標的記者幾乎各大小媒體雨露均沾，確認得標前，花蓮縣府官員會分批約記者到辦公室議價，「只要是30萬元以內，都可議價！」一名地方記者告訴本刊，縣府官員找他談了至少2次，去年底談的約15萬元、今年初那次則約28萬元；官員還特別強調：「這些都不用在媒體刊登，只要燒成一片光碟就好。」

標案細節曝光 花縣府直接發包給記者

花蓮縣政府砸公帑讓地方記者以個人名義標下採購案，本刊獨家取得標案細目，「縣政宣導平面與影片素材版權明細表」中清楚交代執行方式，依標案金額、履約期限的長短有所不同。

文字記者第1批約2個月繳6篇「施政文章」、照片30張，另要交3份「成果報告」。第2批半年繳18篇、照片60張，每篇約1,500到2,000字之間、含圖表。電視台記者則被要求拍攝機關各項施政、重大活動及行銷活動等影片，第1批交3片，第2批交6片，每片須10分鐘以上。

錄音曝光 每月5萬蒐輿情

除了這批標案，縣府官員還私下拜託記者幫忙蒐集資訊回報，並答應每個月5萬元當報酬，要他們充當縣府在花蓮各地的輿情調查員。

本刊取得傅崐萁重要幕僚、時任花蓮縣政府副祕書長謝公秉去年底與記者對談的錄音檔，以傅崐萁即將卸任為由，開出每月5萬元報酬，希望記者幫忙私下蒐集輿情，內容不用公開寫成報導，只要每月回繳一篇分析採訪，協助傅「真實掌握」地方脈動即可。

「你就1個月給他寫一篇輿情的那個，直接交給我，啊那個費用，總是你要東採訪西採訪有一些的費用、基本的費用啦，看是5萬元，那我就叫林處長（時任花蓮縣政府行政暨研考處長林金虎）直接就提領給你，只有你知、我知，還有處長。」

謝公秉並說：「我講白一點，明年是卸任的一年…可能他太太如果獲提名以後、選舉的一年，本來就比較複雜、比較繁忙，地方的情勢也瞬息萬變，我們需要很精準的去了解跟掌握。」「你不要有壓力，你1個月1次就好了，內容長短你自己斟酌，有時候2個月給我們一篇也沒關係啦！」

還原交涉過程，不只一名在地記者對本刊透露，謝會透過林金虎或縣府科長，先約個別記者碰面，一旦判斷對方願意進一步合作，才由謝單獨與記者私聊。這些官員更明示，15萬元是繳一片光碟，裡頭就放幾篇跟縣府有關的文章、照片，輿情調查甚至連光碟都不用繳，只要每月去找林金虎或謝公秉，跟他們回報「輿情」即可，就可按月支領5萬元，1年共可領60萬元。

「既不是要你去做抓耙子，也不是要你去打探消息，不會叫你去做這個事情，做這個事情有違你的職業道德。」謝公秉還不斷解釋這件事「不是見不得人」，「我不是要你去做、好像去做spy（間諜），你懂我意思，如實反映。」「我們縣府的人出去做了解，那都會偏差啦，對不對？比如說，民政處去了解里長動態，然後縣政府民政處來問說縣長好嗎？他們敢說縣長不好嗎？啊你們比較專業中立，去幫我們了解…」

搬出老宋 說服記者當友人

他並說：「這個其實也是媒體的最大功能嘛，媒體叫第四權嘛、監督…如果你可以發掘一些我們沒發掘到的，這也是一個、也是做好事啦！」

謝公秉甚至搬出老長官宋楚瑜，以及前總統蔣經國當例子，說服記者點頭：「我以前就跟著宋先生，所以我非常了解官方機構有時候對民眾、民情的掌握，有時候也很多盲點，所以以前宋用了很多體制外的單位…一個首長要做得好，不是你官方宣傳說多好多好，有些地方真的要一些體制外，為什麼以前蔣經國要民間好友？對不對，民間好友就是政府機關外，但是民間好友要是過度曝光，那也無效啦！」

大方撒錢 維持和媒體關係

謝公秉強調：「不管外界給他（傅崐萁）是五顆星、八顆星、九顆星好了，那種調查都泛泛的啦，啊你在卸任的時候，你要交出一個好的成績單，而且是真實的成績單，那你需要對地方的那個要掌握…那我就叫金虎每個月找你一次。」他並暗示記者：「你的公司有要求地方記者要什麼業績的案子，你也不要客氣，你就找林處長，那碰到什麼困難你就跟我講…如果有要專案配合的你也不要客氣。」

「同業拿縣府錢，但過去都沒公開過，連標案也查不到！」對於傅崐萁任內找記者蒐集輿情、包標案，一名地方記者坦言，今年初一場社團聚會，微醺的傅崐萁就曾直接摟著他問：「你有什麼困難，就直接跟我講，我都可以處理，要對自己好一點，把家人小孩照顧好，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知道其他人會不會想到這一點，拿這麼多錢，道義上（報導）本來就沒辦法下手太重。」一名曾與縣府官員交涉過的花蓮記者說，在地記者原本工作與地方政府關係就很緊密，縣府用這些方式與媒體維持和諧，肯定是會影響到報導縣府新聞的方式。

回應

找媒體了解施政死角 謝公秉：沒負責標案

花蓮縣政府找記者蒐集輿情，時任縣府副祕書長的謝公秉回應：「我沒負責標案、數字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他跟媒體熟才告訴記者，如果肯來幫忙，「總是要有一點工本費。」這也要看他們願不願意，至於合作額度「我也拿不準」、也沒辦法去管，包括標案細節、經費、怎麼合作，都是縣府行政暨研考處以及新聞科處理。他表示，當時傅崐萁任期快結束了，因此希望了解施政有哪些死角並補強，才借重媒體去問、去看，若由官方單位去問，可能無法得到真實民情。

花蓮縣政府：過去未登錄的標案難查證

現任花蓮縣政府行政暨研考處長謝明宏回應，他今年9月26日接任後才陸陸續續發現有標案「漏了」、沒依程序登錄，可能因部分同仁不諳法令，至於有多少案子沒登錄、遺漏，沒辦法一一查證，但已交代同仁須依行政程序儘快補登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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