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探索〉圍堵反圍堵 國際將演極限戰?

蒙志成

二０二二年有兩件大事對國際與兩岸情勢都造成了重大影響。一個是二月二十四日，俄羅斯宣布「特別軍事行動」揮軍入侵烏克蘭；另一個是八月二日，美國聯邦眾議院議長裴洛西訪台，一個複雜與不確定的國際新冷戰格局，已經是現在進行式。

俄羅斯入侵烏克蘭，讓世人認知到，戰爭、大規模的軍事衝突，並非不可能發生。俄烏戰事不僅是區域性的衝突，帶來的能源危機、糧食安全議題，強權之間的經濟、外交結盟競合，在在都影響了全球政經與地緣政治變化。

至於裴洛西訪台，中國大陸反制動作頻出，包括要求各邦交國重申「一中原則」、發動圍台軍演、對美公布八項反制措施等；但是，以美國為首的盟邦，政要、國會議員訪台仍絡繹於途。裴洛西訪台，顯示國際介入與干預中國大陸長期設下的一中紅線，也並非不可能。

反制不只秀肌肉 恐釀真戰事

俄烏戰事與裴洛西訪台，讓國際間的戰略競合出現三個現象：其一，圍堵與反制，不只是在秀肌肉，而是真的、可能會有軍事行動。俄羅斯出兵攻打烏克蘭，迄今已逾半年；中國大陸以反制裴洛西訪台為由，圍台軍演實彈射擊、戰機船艦越過海峽中線樣樣來。

以美國為首的盟邦，同樣也有軍事部署。除了將北約軍事組織推向亞洲，二十二日起至九月一日的美韓聯合軍演外，德國也首度派空軍到澳洲，十九日起先後參與代號為「漆黑」（Pitch Black）和「卡卡杜」（Kakadu）的多國聯合演習。

其二，強權面對戰略競爭對手，採取軍事行動，戰爭確有可能會在非預期中發生。但大家都不想讓事態失控，因此，在衝突、對抗的同時仍保持溝通管道，希望風險不要超出可控範圍，並評估自己有多少勝算。

因此，在美中大打貿易戰、科技戰之際，仍然會安排拜習峰會；在裴洛西訪台之後，美國副國務卿雪蔓二十四日仍在美國國務院與中國大陸駐美大使秦剛進行會晤；在日本防衛省公布大陸導彈落入日本經濟海域後，日本國家安全保障局長秋葉剛男仍於十八日赴天津，與中國大陸中央外事工作委員會辦公室主任楊潔篪舉行長達七小時的會談。

新冷戰進行中 較冷戰更複雜

其三，從「外交是內政的延伸」角度觀察，各國無論是軍事行動或外交攻防，都必須得到內部的支持。中國大陸十月將舉辦二十大，攸關大陸領導換屆及習近平的第三任期，在美中關係、兩岸問題上，北京都會有不示弱的作為。

但是，在裴洛西訪台後，包括美國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亞太小組主席馬基、美國印第安納州州長侯康安、共和黨籍參議員布蕾波恩相繼率團訪台，美國前國務卿蓬佩奧也可能九月再度來訪。接下來，加拿大、德國、英國等國會也規劃在十月、十一月派團來台。

美國今年十一月有期中選舉，民主與共和兩黨競爭激烈；歐洲議會五年一次的選舉，將在二０二四年舉行。可以預見，國際社會在軍演與外交上的嚇阻與反制、圍堵與反圍堵，相關的操作只會加劇。

從二０二二年到二０二四年，國際社會會上演一場極限戰，新冷戰已經是進行式，新冷戰比起過去的冷戰又更為複雜。過去，各國外交主要聚焦在行政部門的政治菁英，現在，還有國會外交、網路社群的民意要對付，各國對內政管控難度愈來愈高，連帶也會影響外交政策。

變數頻出 國際秩序陷黑暗期

例如，澳洲的五月大選，工黨領袖艾班尼斯出任新總理，取代強硬反中派的自由黨領袖莫里森；力挺烏克蘭的英國首相強生，因為各種醜聞，在多位內閣官員請辭逼宮下，馬上就要下台；喊出「台灣有事，日本有事」的前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意外遭到槍殺身亡，也影響了首相岸田文雄的外交政策與防衛人事安排。

可預見，內閣制國家的政治動盪，將會愈趨頻繁，民意的浪潮，將使各國政府領導階層的人事更迭更加快速，再加上俄烏戰爭不知何時終了、疫情變化、通膨困境、台海兩岸也有爆發衝突的危機等，都有很大的變數，國際秩序也因此跟著進入了黑暗期。

中國大陸對美國已經不抱希望，但對歐洲仍有期待。對於近期歐洲議會訪台，未見北京有過度的責難之言。今年六月，北京還派出特使吳紅波出訪歐洲，針對處理COVID-19疫情、戰狼外交及經濟管理等，坦承中方的若干疏失。外界觀察，中方持續對歐洲釋出善意。

至於兩岸關係，因為美中戰略競爭的清晰化，台灣已經沒有太多的主動角色。中國大陸過去對台採取戰略模糊，寄望台灣能在選舉制度下出現民意翻轉，但現在則轉為戰略清晰，對台採取單邊作為，重申「九二共識」、「一國兩制」，也不會在台灣內部找促統的合作代理人。

兩岸若爆衝突 總要有人協調

民進黨政府目前不會屈服於北京，也不可能回到九二共識，只會進一步與美國合作抗中；但鑑於兩岸確實有擦槍走火的可能，民進黨處理兩岸議題暫時不會有提油救火的積極動作。

至於國民黨，一方面畏懼被戴上「賣台」紅帽，又不願台灣被當成棋子、走向戰爭，同時要顧及大陸還有百萬台商、台生、台胞，國民黨副主席夏立言赴大陸，就是預判當兩岸一旦發生衝突時，總要有人扮演調停、解決問題的角色。

然而，美中戰略競爭清晰化，台灣的外部結構已被框限，即使夏立言向海協會會長張志軍表達對圍台軍演的不滿，但北京還是繼續單邊作為，福建沿海二十五、二十六日仍有實彈軍演。即將面對地方選舉的藍營縣市首長，對夏立言訪陸並不支持，也反映出台灣當下以選舉決定路線的政治現實。

國民黨不希望兩岸走向戰爭，想扮演溝通、解決兩岸爭端的角色，但面對台灣的選舉變數，也只能在不確定中繼續摸索，效果如何？還待觀察。

（成功大學政治學系副教授蒙志成口述，記者趙家麟採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