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35週年 全日空職員回憶「北京已是戰場」、毅然越權助日僑撤離

軍隊以武力鎮壓於中國北京要求民主化的學生，造成多人死傷的天安門事件，今（6／4）適逢天安門事件的35週年。《富士新聞網》採訪了1名當時於北京工作的全日空（ANA）北京分店營業負責人尾坂雅康，他回憶表示「當時的北京已是戰場」。

根據報導，1989年6月4日，戰車開在北京中心區，當時場面一片混亂，就連日本人住的住宅也有子彈飛來等。

在天安門事件中，中國軍隊以武力鎮壓了要求民主化的民眾，並造成多人傷亡。事件發生後，日本外務省向住在北京的約4000名日僑呼籲撤離。不過，由於銀行關閉，且許多人沒有現金或機票，對於這種突如其來的大事，在北京的日本人只能任由擺布。

當時於全日空北京分店擔任營業負責人的尾坂雅康，在天安門事件後不久，毅然決然採取超法規措施（指超越法條規定範圍的方法），與同事和相關人士一起幫助日僑逃離中國。35年過去，天安門事件35週年這天，他回憶當時的狀況「當時北京已是戰場」。

北京中心區場面一片混亂

《富士新聞網》詢問「1989年6月4日時，你的目擊的景象如何？」

尾坂雅康表示，自己當時就在最靠近天安門廣場的「北京飯店」內的全日空北京分店，每天都親眼目睹事態的發展。當時看到戰車、裝甲車，以及射擊等就在自己眼前發生，另外還看到正在燃燒的坦克車。他回憶在現場感受到的緊迫感，實際親眼看到戰車後，才感受到它像山一樣巨大，簡直像是一座大山在移動。

尾坂雅康表示，沒有人能料想到人民解放軍竟向市民開槍，「我想，即使要用暴力排除他們，軍隊也不會選擇開槍吧。然而6月4日上午，我卻看到車子在燃燒，以及道路破損，甚至還聽到有人大聲喊著『趴下、快趴下！子彈要飛過來了』。」

尾坂雅康說，雖然自己不敢相信他們真的會開槍，但當看到卡車著火、煙霧飄出時，「我覺得一定發生了嚴重的暴動」。

擅自採取超法規措施

記者再問，「之後是如何讓日僑返回日本的？」

尾坂雅康表示，截至6月5日，全日空的北京分店長向日本總部通報了北京目前的情況，之後日本總部也立即採取了行動，在與相關當局討論過後，6月6日他們決定除定期航班外，還將加開臨時航班。然而，自6月5日之後，北京市的銀行卻都關閉了。

當時在日本的航空公司中，日本航空（JAL）是唯一可以自行發行機票的航空公司。根據日中航空協議，全日空自己無法發行機票，只能透過中國民航局（中國民航局的銷售代理商）購買機票，但由於中國民航局關閉，所以民眾也無法購買全日空的機票。

尾坂雅康表示，「當時我不在機場而是在靠近天安門廣場的北京飯店內的分店，但我卻被上司說，處理聚集在機場的顧客這件事，『就只有身為營業負責人的你了』，於是我便匆忙出發趕往機場」。

當時機場內已擠滿許多人，他們只帶著簡單的行李。不過，最大的問題是，無法發行機票。撤離到日本的飛機明明已經抵達北京了，但再這樣下去很多人將無法登上全日空的航班。

尾坂雅康表示，當時在過1個小時，飛機就得要在無法載運乘客的情況下出發回日本了。就在這樣的情況下，1名部下提議「就用文字處理機來製作機票吧」，尾坂雅康說「我立即採納了這個建議，並使用機場的文字處理機做成了機票」。

記者詢問，「如何因應那些沒帶現金的乘客呢？」

尾坂雅康表示，令人頭疼的是因應沒帶現金的乘客。不過，這裡已經是戰場了，「既然是戰場，那麼瞬間的1個誤判都將決定他人生死，所以我決定請乘客留下護照影本與名片，並填寫聯絡資訊，之後請他們回到日本後再付款」。

尾坂雅康表示，當務之急是盡快安全返回日本，考慮到當時機場的狀況，我覺得我別無選擇，只能省略過各種流程了。

不過，跳過所有手續此舉可是違反了組織的規定。尾坂雅康表示，這件事會讓自己的上司，以及位在日本總公司的人們顏面盡失。不過，他認為，如果在機場不做出這樣的決斷的話，全日空的飛機很有可能就會以「機上無人」的方式返回日本。尾坂雅康說，「我當時的感覺是，如果我現在不做決定，以後我會後悔」。

記者問，「飛機上也有非日本人嗎？」

尾坂雅康表示，讓日本人搭乘後飛機上仍還有空位，「當時有乘客在排隊，他們願意按順序且付錢，我不能因為他們不是日本人而拒絕讓他們搭乘」。不過，當將外國人送上應日本政府的要求派來撤離日本國民的飛機時，外界的反應卻非常巨大。

這已經是超越航空公司，成為政府間的問題了。尾坂雅康表示，「但我做不到以規則為藉口，並將視線移開那些求救的外國人的視線」。最後，尾坂雅康也指示外國人登機了。

當時公司內外部的反應

另一方面，在尾坂雅康決定讓外國人搭乘後，據傳之後趕來的日本留學生便上不了機了。

尾坂雅康表示，「當時沒有行動電話，我能做的就是面對眼前的乘客，隨著日本機場開放時間迫近，哪怕是多一人，我唯一希望的就是盡可能讓更多的人回到日本。不過，即使作為人類來說這個判斷並沒有錯，但如果身為組織成員來看的話，那就是完蛋了」。

不過，搭上全日空的許多外國人都是美國人，他們回國後給日本駐美大使館和全日空分公司寫了感謝信，甚至還有人透過國際郵便，寄感謝信給尾坂雅康。

之後，美國國務院發表，認為本次的處理值得讚揚。尾坂雅康表示，國外的評價雖然讓人鬆了一口氣，但我是全日空組織的人，所以預料可能會收到組織的嚴厲地評價。

天安門事件35年後的當今中國

記者問「天安門事件經過了35年，你如何看到當今的中國？」

尾坂雅康表示，「中國是個時常變動的國家。換言之，現在的中國不可能是未來的中國。有美好的時代，那糟糕的時代也會來臨，糟糕的時代過後，美好的時光將會來臨。我認為中國正在重複這一點」。

報導指出，在經過35年後的現在，天安門事件在中國依舊是不允許公開談論的事件。在中國，即使經過35年，中國政府仍是將「國家安定」作為正當理由，持續強化對人權和言論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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