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如春/許陽珣

許陽珣

提及冬天,驀然想起竹蔗羊肉湯。用一大砂鍋慢燉著羊肉及竹蔗,熱乎乎的。湯汁冒著,像小孩吹起的泡泡糖,此起彼伏;大塊大塊的羊肉坐在裏面,肥而厚,像群聊得火熱的大人;橫七豎八的竹蔗,或倚著羊肉或浮在湯上。鍋端坐在煤氣爐上,從爐中冒出的火舌舔著鍋,似乎要穿過鍋底吃掉那熱乎乎的羊肉。這時黃昏已過,窗外如墨般漸染漸濃,窗內一只小小的燈泡,發出昏黃的光線,無聲地融化著冷清的夜色。擠在爐子旁的是母親和我們姐妹四人。爐上的油煙機有點低,母親經常弓著背站著,低下頭,揭開蓋子,輕輕吹開從鍋裏直冒出來的熱氣,舀出羊肉放到我們每人的碗裏,再舀起一大勺湯淋上去。我們也時常自己盛湯,可一個個弄太冷清,總喜歡圍著母親看著她弄的多。這不是偷懶,只是樂趣。母親常說冬天濕冷,喝它溫補又驅寒。我們都鍾愛這竹蔗羊肉湯;一回家就聞到鮮美的羊肉香味,嘰嘰喳喳挨著肩膀,等著母親用勺子舀出來的羊肉湯。

也是冬天,那年寒假跟穎兒在漢陽龜山上遊玩著。穎兒在南京讀書,放假非要我陪她看風景,管它下不下雪。上午剛到龜山,便開始下雪。雪花兒一片兩片,落到手心,像玉一樣,冰冰涼的。偶爾飄到衣領裏,此刻回想,仿佛那雪花又化成水濕在脖上。逛著逛著,已近中午,山林間只有我倆踩在雪地上的“嘎吱”聲。聳入雲端的電視塔尖,與雲霧捉迷藏,若隱若現。山下的橋面上閃爍著星星點點的車燈。穎兒雙手背在身後,念道:“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我聽後笑道:“快了,明早估計全開滿。”接著,她提議去看前方的雕像;走近一瞧,是騎著戰馬的曹操。穎兒說,得跟這梟雄合個影,讓他不再孤冷。儘管山上人煙稀少,雪色蒼茫,可玩樂的心,卻熱乎著。

近年來,在深圳過冬,從一個人到兩個人。深圳四季不分明,大體不冷,卻時常潮濕,風一起,刺骨得很。我們的房子靠著路邊,陽臺朝南,時有大風襲來,再從窗縫邊、門縫底下灌入。天色暗下來後,更冷。我是極怕冷的。找來熱鐵餅抱著,暖暖身子。冰冰涼的被窩,總是懼的。入睡前,把熱鐵餅塞進被窩裏驅走寒氣。有一次睡前,吩咐先生幫我熱一下鐵餅。待我走到床邊,發現鐵餅擱在外頭,一摸,冰的。而他,裹著被子縮在裏邊,露著個頭。我氣道:“哼!不熱鐵餅,還霸佔我床位,膽肥了啊!”他坐了起來,搓搓手,乖巧笑道:“哪敢!這給你暖被窩呢。好了,快進來吧!”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鑽進了被窩。每每想起他那乖巧樣,心裏便覺得暖暖的。

不管冬日如何冷,憶起此種種,心裏頭溫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