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生暴起暴落躁鬱纏身 林曉培結束流浪自我懲罰重新出發

作者: 吳 小帽

前半生暴起暴落躁鬱纏身 林曉培結束流浪自我懲罰重新出發
前半生暴起暴落躁鬱纏身 林曉培結束流浪自我懲罰重新出發

爆紅、大起大落,為她帶來躁鬱症;意外、無法原諒自己,她選擇逃離家鄉。唱過萬人大場地,也曾為了演出和蟑螂螞蟻同眠;如今50歲的林曉培結束流浪,回家用新歌唱出心聲:「願我值得你在乎。」

1998年,林曉培以一首〈煩〉紅遍大街小巷,出道一個月就在墾丁舉辦萬人演唱會;隔年她拿下第十屆金曲獎最佳新人,又獲得電影《心動》主題曲演唱的機會……回憶過去,林曉培想起和演藝圈內一位好姐妹的對話:「我們在聊天的時候,她問我有沒有過一種感覺,就是工作結束隔天在某一個飯店醒來,瞬間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裡?對,當時我就是這樣子。」

面對走紅,需要智慧。「那時候,我們封街演出很誇張,台下大家都那麼熱情,演出就是要perfect(完美),整個腎上腺素拉上來;演出一結束,腎上腺素掉了之後,整個人就是在一個谷底,工作人員或保鏢直接把我丟回車上,車裡沒有別人,只有自己,每天都在面對這樣極high跟極low的一個狀態,時間久了,都不知道自己有問題。」

連續紅了三張專輯,林曉培說:「可能我那時還不夠智慧、不夠資格去享受那樣的待遇吧,我不知道自己能夠撐多久,面對的都是壓力,要想盡辦法追上之前的成績。」結果,發完第三張《This is Shino 3》之後,所屬的唱片公司「友善的狗」賣給國際公司「avex(當時中文名稱「艾迴」)」。

林曉培出道即走紅,舉辦萬人演唱會、還獲得金曲新人獎。(林曉培提供)
林曉培出道即走紅,舉辦萬人演唱會、還獲得金曲新人獎。(林曉培提供)

對17歲就到日本名古屋溫泉飯店駐唱的林曉培來說,28歲成為「avex」旗下歌手,真正進入日本流行音樂圈,既是美夢成真卻又不可思議;所有配備、規格做到又大又滿:日本錄音、上海拍MV,成績卻沒有反應在銷售數字上,到了第五張,公司還是讓她跟Jim Lee、林夕等頂級音樂人合作,但來錄音室探班的人,都不是公司的同事了,「公司只要我把作品交出來,他們履行合約發行。」

走紅都不見得有智慧面對,何況是大起之後的大落。林曉培開始失落感、躁鬱症纏身,除了看醫生,她也在好友、《鄒女在唱歌》成員之一拉娃辛逸介紹下和牧師聊天,因此認識了神,「我原本是高度的懷疑論者,但是牧師很open minded(心態開放),我覺得自己不能只靠看醫生,如果拉娃從山上那麼辛苦來台北工作的孩子都能克服,我相信在我悲傷的時候,我也可以永遠把神當成我的愛人。」

信主前一晚 鑄下無法彌補的錯

那是2007年6月。林曉培決定接受耶穌成為她唯一的主,前一晚特別約媽媽吃晚餐,慎重告訴她自己的決定,媽媽也很祝福她;她期待接下來就有強大的精神支柱,陪她面對亂糟糟的生活,卻在隔天凌晨酒駕肇事,出了那場令她後悔一輩子的車禍。

酒駕釀禍讓林曉培的人生蒙上巨大陰影,至今依然抱持贖罪的心情在過活。(杰思國際娛樂提供)
酒駕釀禍讓林曉培的人生蒙上巨大陰影,至今依然抱持贖罪的心情在過活。(杰思國際娛樂提供)

在警局的時候,她渾身發抖、恐懼害怕、不知所措,茫然與悔恨中看見拉娃帶來一小本《新約聖經》遞給她;說起這段16年前的往事,林曉培情緒依然難掩激動:「我當時做了最不該做的事情,就是摔了《聖經》。我咆哮著說為什麼我選擇祢,祢卻讓我做出這麼可怕的事情。」

被她開車撞到的人走了,「她救不回來,當我知道她走了之後,我一心想死,因為沒有什麼比生命更可貴」;當時的她每天只想著以死謝罪,一直哭、一直咒罵自己,拜託經紀人放棄她,覺得自己沒有能力、也沒有資格活下去。

家人控制不了她的精神狀態,只好把她送進醫院,餵她吃藥讓她鎮定下來;藥效一退她就繼續咆哮、鬼吼鬼叫,醫院外頭都是SNG車⋯⋯就這樣不知過了多少天,有一天林曉培坐起來問媽媽:「反正我好像也做不到(死),如果我決定不死了,那我該怎麼辦?」才開始有了面對的想法。

死不了,只好力求振作。意外後,林曉培積極參與公益演出、拍《海角七號》、把握機會推出作品,「車禍之後其實我非常努力,既然要活下去,我就得好好扛起這個責任」,雖然她心裡一直有自己應該去坐牢的念頭:「我覺得除了金錢的賠償,我必須要受到懲罰,才是公平的。」

再多的荊棘和考驗,林曉培也只能一關又一關跨過去。(杰思國際娛樂提供)
再多的荊棘和考驗,林曉培也只能一關又一關跨過去。(杰思國際娛樂提供)

那段時間,「林曉培」幾乎成為負面的代名詞,各種奇怪的新聞跟著她,例如簽了新公司,對方給她200萬去賠償家屬,幫她發片、開演唱會,最後才知道是騙局一場,合約遭到非法變賣。林曉培說:「我這一生沒有聽過拍MV的導演,會寄存證信函給歌手,我居然收到了!後來我才知道,當時做演唱會,很多工作人員像化妝師都沒有領到錢,才明白有人拿我的合約不知道換了多少錢。」

求演出機會 睡硬舖與蟑螂同眠

絕望透頂,決定離開台灣,去香港和中國大陸尋求工作機會。過去十年,她在香港推出發燒碟、演音樂舞台劇,也跟著台灣的音樂人到中國大陸做了十場的小型巡迴:「像河岸留言那樣的小型演出,他自己帶了一個樂團,我們一起做了快兩個月,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搭硬鋪火車,從這一站到下一村要花十幾個小時,我們就跟一些大叔大嬸睡在硬臥裡面。」

住飯店,預算非常少,但蟑螂螞蟻一定不會少。林曉培說:「《聖經》裡面不是有耶穌遭魔鬼試探的曠野40天嗎?我那時候就一直這樣鼓勵我自己,我從來沒有住過這麼奇怪的地方,但我覺得是一個機會。如果你說人生演出的最低落的一個狀態,大概就是那樣吧!那一個半月讓我成長很多。」

在中國大陸做小巡演,搭硬舖火車的經驗讓林曉培(右)至今難忘。(林曉培提供)
在中國大陸做小巡演,搭硬舖火車的經驗讓林曉培(右)至今難忘。(林曉培提供)

去年她簽約新東家「杰思國際娛樂」,推出全新EP《願我》,同名主打歌由戴佩妮作詞作曲,林曉培說:「神一直在給我考驗沒錯,但是祂也不斷在醫治我、給我機會,戴佩妮就是我遇到最好的諮詢師。」

兩人過去沒私交,僅在頒獎禮碰過碰面,為了合作〈願我〉這首歌:「不管她問我什麼,我都非常誠實地報告,我們什麼都聊,我在電話裡面崩潰過;她腦子很清晰,觀察又很細微,可以在很短的時間之內,識破我的內心,我就更安心的去跟她分享一些事情。」

歌曲製作完成後,戴佩妮只有一個堅持,希望歌名一定要叫〈願我〉。林曉培說:「一般來說,我們都祝福別人:願你平安健康、願你幸福快樂;但是她覺得我太不懂得愛自己,所以才會這麼赤裸裸地寫出這樣的歌詞,像是一巴掌打在我臉上。」

細數癰疽瘡瘍的面目

不再透支體力和不安共舞

只躲在暗處

忍耐要有限度

願我還能相信誰

願我始終有人陪

願我看見不遠處

仍有一雙手好有溫度

願我值得你在乎

林曉培(右)復出除了推出新作品,也積極參與公益活動。(杰思國際娛樂提供)
林曉培(右)復出除了推出新作品,也積極參與公益活動。(杰思國際娛樂提供)

林曉培說,當初她決定出走,是想到死者的家屬,如果一直在媒體上看到她,一定會很不好受;如今,家屬的賠償金還完了,但她還有許多友情債,必須繼續想辦法還給人家。

訪談中,不難發現她至今無法跟傷痛共處,她說:「沒有辦法,我就算很努力地去賠償,都不能改變什麼」;也很容易察覺她似乎想藉著吃苦作為自我懲罰:「醫生說我有,他覺得我好像是保留著一個藉口,不時拿來折磨自己。」

所以,她用自己的方式,以難以忘懷的音樂,表達重拾人生的熱愛,藉由作品為環保和公益發聲,陸續參與了新竹仁愛兒童之家、小樹傳愛協會、真善美社會福利基金會等十多場公益活動,到12月9日生日當天,還參加了小胖威利病友關懷協會的音樂會。但願林曉培,把歉疚化作力量;跨了那麼多有坎的路,沿途荊棘願你都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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