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偉偉:我想看看誰讓我不自由(三)搭建證據鏈指證國家暴力

中共 (圖片來源: Luis Quintero/Unsplash)
中共 (圖片來源: Luis Quintero/Unsplash)


與他交過手的人都知道,劉偉偉桀驁不馴,論述能力強,行動力更強,是那種「你混蛋,他比你更混蛋」的人。公權力給他造成的困境,劉偉偉都如數歸還。近十年來,劉偉偉堅持把肉身投入社會衝突地帶,展開行動,質問制度權力對個人權益的壓迫,攪動政治參與和實踐,用他的話說,「我他媽的要試試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活著的樂子」。

劉偉偉大多數的行動直指社會現實,強調對事件的重製與指證。本質上,這承載著他對社會和人生的理解和態度。中國的政治環境下,大多數人都有自己的困境,可以選擇的有限,要麽同謀要麼抗爭。在制度壓迫與個體權利的較量中,劉偉偉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媽的,決不能共謀啊」。

搭建證據鏈,指證暴力與人權傷害

身處困境的人,組成這個國家僅有的真實。

劉偉偉強調,個體困境赤裸裸,無處不在,更大的難題是,「身處困境的人被忽視、拋棄,言論審查下也沒有證據來確定暴力,指證產生暴力的邏輯。」劉偉偉的樂趣和挑戰是和這些困境較勁,重新搭建證據鏈,指證暴力。

北京打工子弟和他們的孩子,因為打工子弟學校的拆遷,數十萬人面臨失學失業困境。 「這是一種教育制度下的暴力」,劉偉偉覺得有必要瓦解精英構建起來的美好社會幻覺,以藝術方式固定證據。

可是,北京有多少家打工子弟學校、建在哪裡、哪些被拆除了、學校有多少人、學校拆除後孩子去了哪裡,沒有官方數據,也無處查詢。劉偉偉把電話打到教育局、北京市教委,要麽沒有回答,要麽說不清楚。他申請政府信息公開(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信息公開條例第九條: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有權對行政機關的政府信息公開工作進行監督,並提出批評和建議。),也沒有回應。

劉偉偉只能在網上查,一個個打電話諮詢,又一間間學校去實地走訪、確定。花了三個月收集、整理資料,製成圖片,放在網上,引起關注。經過劉偉偉的初步調查,2014到2016年間,北京打工子弟學校有112所,在校人數約65000人,在校學生比2014年少了28000人;到了2018年,在校人數又少了兩萬人。

按理說,在中國近四十年快速發展的經濟成果上,九年義務教育應該可以惠及大多數城鎮居民。然而,對非北京戶籍的孩子而言,上學仍困難重重。他們看似有三種選擇,一是公立學校,二是貴族學校,三是打工子弟學校。公立學校需要至少30份證件,對外來務工人員來說,幾乎辦不齊,進不去。貴族學校收費高,非富即貴的人才上得起。其實,外來務工人員子女大多只能上打工子弟學校。可近年來北京驅趕低端人口,大多打工子弟學校也遭拆除,孩子們上學後退無路。

學生失學,家長可能失業,「這麼大的不公不義,牽涉這麼多人的權益,這麼大型的施暴,卻不被討論和追問」。劉偉偉只能自己試圖用創造性的事件和行動,搭建一條證據鏈,「我只能做數據檔案可視化,讓集權的後果和代價固定下來,作為『證據』,指證暴力和人權傷害」。

劉偉偉也很清楚,即便有「證據」證明暴力,但要解決問題還是幾乎沒可能,解決問題需要多方參與,多方配合,還要權力妥協。 「行動給我力量,也給我悶棍。」

但劉偉偉相信,證據鏈固定下來了,現實中來回較勁,未來就多一種可能,「它對體制隨時隨地的批判,是實實在在的指證和自我意志的覺醒。」

作者》費頓 獨立撰稿人,關注中國公民社會發展以及為此付出的行動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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