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移工政策的反抗盲點(下):台灣社會的封閉與歧視,可能比美國還要深層

文:麥克聳聳肩(流浪世界的分析狂,轉入政經史哲和教育的理工男,曾任智庫分析師,政治洞察曾獲三大黨的幕僚邀約,熱愛跨框架的探索,流浪旅行超過20國)

放眼全世界,幾乎沒有國家可以同時這麼多元,又如此封閉。

台灣一直以來是充滿多元民族和文化的地方,但經歷長期的同化和種族政策,大多人活在台灣是單一族群的錯覺裡。這片土地有超過20種語言,現任總統還有原住民血統,漢人光是外省、本省、客家等文化語言至今仍有明顯差異,但很少人知道。

日本人壓迫本省人與原住民、本省漢人壓迫原住民、外省人壓迫本省人,雖然表面上不明顯,但最後形成以「外省文化」為本位,「本省」和「日本文化」為輔的漢人,成為主導社會政治與經濟的強勢族群。

而中華和日本文化不約而同的是,同時都具有極強的「排他性」,強調集體的和諧與秩序,反對多元並立的環境。這樣的文化相容性,從台灣人的偏好可見一班,典型台灣人最熟的國家,不是中國就是日本,旅遊或經商首選,中國或日本多必有其一。

透過壓迫和剝削形成的既得利益族群,後代活在自己群體的世界,不論對國內或國外,對文化、歷史、語言迥異的民族或地區,基本上都是興趣缺缺到幾乎一無所知的地步。

說許多台灣人的舒適圈只有中國和日本也不為過,其他都是先排斥再說。

台灣人是如何對待移工的

因不理解、沒興趣理解形成的集體偏見,使得台灣社會在食物、工作、語言、文化等都對外國人極度不友善,結構上的隱性歧視更加深層。

台灣的主流群體,連對本土遭受體制迫害過的弱勢族群,如本省族群、原住民、某些外省族群,都是用充滿標籤和歧視的偏見,嘲笑分配正義,抱持著不在乎、不了解、不支持的態度,而非同理、了解困境的方式去協助弱勢融入社會。

這使得移工的問題在台灣更加嚴重,在權力極其不對等、沒有足夠資源、工作權益及安全保障又極少被關注的狀況下,移工宛如台灣社會的「隱形人口」,受到不公平待遇或者虐待的時候,大部分只會選擇隱忍或逃亡。

移工來台,除了受到社會大眾異樣的眼光,還要面對母國與台灣仲介的雙層剝削,以及無良雇造成的超時工作、勞動環境惡劣、沒收身份證、扣押工資、身心理暴力虐待、甚至性侵害等問題,影集《八尺門的辯護人》的背景「和春61號」就是這樣種種問題下的一個縮影。而大量仰賴移工勞動的台灣遠洋漁業,則是被美國列入「童工及強迫勞動製品清單」。

移工逃跑和治安問題,主要取決於引進國的政策規劃和執行能力,如果漠視結構性問題,妄想用更嚴格的管控來治標不治本,只會讓移工在孤立無助下,逼他們走向法外地帶,成為失聯移工。

日本和韓國過去幾年已建立和改善更好的移工制度,比如說韓國已推行直聘制度數年,讓移工繞過仲介免於剝削;反觀台灣的黑心仲介問題、雇主的剝削壓榨仍然嚴重、法律和制度的保障仍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可以想像,連識字率高、高等教育的大學生,在台灣的勞動環境都是契約、法律、待遇、福利都已經是被占盡便宜又悶不吭聲的一方了,何況是語言文字不通的移工,他們必須面對多少黑心仲介和雇主所遭受的不平等待遇。

台灣人的歧視,可能比美國深層

台灣人看新聞,容易產生美國歧視非常嚴重的錯覺,但台灣的歧視問題實則比美國更廣泛且深層。美國族群上的多元共榮、對差異的包容,仍是台灣社會所無法接受的。

美國是「大膽」,歧視和反歧視群體都是如此,常看到有侵略的歧視案件,但也會看到反歧視的路人組人牆保護受害者,甚至為弱勢族群抗議遊行,這些是台灣看不到的。台灣則是相對「膽小」,而且主流大眾普遍對少數族群帶有偏見和排斥。例如台灣原住民花了400年最近才能在身份證上不用登記漢文名字,而誰又知道一個外國人在台灣銀行開戶辦卡、融入台灣職場難度有多高?

台灣普遍的隱性歧視,源自於高壓統治下強迫形成的單一強勢族群,不管法律、生活、社會型態都不歡迎外來族群,也長期漠視其權益問題,台灣的自然、健保、治安、經濟會吸引外籍人士,但其實他們要像個台灣人一樣成為社會一份子的難度非常之高。這點去香港、新加坡能感受和台灣相反的氛圍。

當台灣輿論在高喊「印度移工會讓台灣成為強姦之島」、「我們要效法新加坡雙語國際化」時,印度移工早已是新加坡第三大人口。說好的要學新加坡和國際接軌呢?

閉鎖的循環

中國的封鎖,讓台灣很難與其他國家建立大型經貿合作、經商難度提升,把台灣的貿易機會鎖在中國,大家更不容易關注到其他國家民族的文化。而台灣主流文化的排斥性,個體不主動接觸其他文化,群體也讓其他民族難以適應,使得社會更難有機會認識多元族群。

最後封閉的高牆,搭配中國資訊戰的操作,使得台灣社會更不願意走進國際,形成一個閉鎖的循環,最後陷入「沒有中國就不會做生意,經濟就不會好」的泥沼。

這不是最近的事,是這幾十年台灣的縮影。

台灣的社會已經太過封閉,身處的族群太過單一,想想看,如果在台灣的大家都有一個印度朋友,或許就不會有如此誇張的歧視言論,如果大家願意多認識、了解不同族群,台灣或許才可以逐漸走出這個封閉的循環。

延伸閱讀
【專訪】《不夠善良的我們》編導徐譽庭:《我可能不會愛你》之後很多人說「我就是程又青」,那麼到了40歲呢?
21世紀是「冷和平」,中美之外的國家沒有不選邊站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