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達以上……

大光親愛的，記得否？我們那一時刻討論而沒有討論完的問題，關於「朋友與戀愛」始終都沒有說清楚，今天來說說如何？我太好奇你的觀點與結論了。你那時說日本流行語「友達以上，戀人未滿」運用得真好 ; 關於兩個人在一起話總說不完，剛分開沒多久又補一個電話或簡訊來，同事或朋友都說：「你們兩個.....」他們話都說不下去.....這個，這兩人就是友達以上了。但，他們兩並沒有談戀愛啊，只是在一起時該交代的事交代完了話還是不停，不找那另一個人再講一講又會怎樣呢？這不已經有戀愛的味道了？可兩個人都認為戀愛不是這樣的，他們只是投契，而已，兩人都這樣自以為。

幾百年前，哎，沒啦，幾十年前啦，有那腦袋有點靈光又有點不靈光的朋友問我：我們可不可能在一起？他說的是「他和我」，在一起是指談戀愛？然後結婚？大概吧。那時我確實想過，我是不會與對方扯上愛戀之事的，他的個性與行事處處顯示他人很好，對我和對別的朋友都很好，那時身邊的朋友無分男女好些人都說他對我還是和其他人不一樣，對我「特別好」，也告誡我，要是我對人家沒意願，就不要走得太近，不可以收受禮物，不可以單獨相處，不可以寫信及一起看電影，這樣，兩人之間無從擦出火花，就安全了，就不會傷害那個好人了。那時十八、九歲的我其實早就了解，何況吾家家教我敢不從可能會被打死。對那位好人我心中想的是：如果他喜歡我，就應該放馬過來，要問「我們可不可能在一起？」這種笨問題，我的答覆就只有促狹地笑一笑，然後轉身快步跑走，還，還能夠說啥？但，我們是怎樣的朋友？怎樣的朋友會讓他猜揣兩人可能變成戀人？我們如此這般就可能「在一起」？如果我們繼續見面，繼續有工作或私交上的來往，一年兩年三五年，我們也沒有可能結婚，最後，會漸漸淡去，或是終成陌路？他好天真。

當初，大光，你和我的相識我就從未往工作之外去想過什麼，惠蓀農場那一小小曲調沒能繼續，我有過的少女虛榮心鬧騰了自己一段時日，而後來，別的寫信的男孩、搭訕的男孩、同學的哥哥、同學哥哥的同學、男同事、小學中學的校友、郵差、路人甲乙丙…...男孩子太多了，我對自己的外貌自慚形穢，終於只能暗暗喜歡，滿足一下內在的自己，無能動心，但也幻想過可以做誠懇的朋友，無關男女的？我沒有兄弟，和姊妹相處的距離不是縫隙是大河，因此我對友誼這件事特別貪心，自小就常做「回家了，再見。」之後你送我一段路我送你過個橋，十八相送沒個完，其實第二天上學同一課室還要見面。

那時的同性同學、朋友感情的好是純潔又真誠的，所以我好笑，和你在一起，我們都似乎回復到唸中學，初中的十三、四歲，高中的十六、七歲，就像現在的我們，我們永遠可以有話說的，對不對？送多麼遠也沒法結束，就是要一直說一直說，親吻一下能結束嗎？吃個小攤能結束嗎？才怪......

生活會磨死人，吵架，會互相看不順眼，若是結婚，時間又久了，則更有怨懟。但不結婚，不共同生活，我們寫信而少見面，會不一樣吧？

或是，有可能我們沒有結婚，但你和別人結婚了，我也和別人結了婚，我們，在小小的台北，甚或在廣袤的這個世界，我們也終能相遇，終能做成通信的朋友吧？（神經，既已各自婚嫁，要生長成怎樣的感情？又為了什麼要給彼此寫信啊？）

我們沒有結婚，我還能夠愛你麼？我會一直愛你麼？或是，掩埋起感情，我們只做寫信的朋友，輕描淡寫，說說生活，把生活寫成札記，讓我看看你怎樣過日？也讓你看看我如何活著，生存著。

你知道，你也相信我，我一直愛你，我一直正在愛你，是的，愛，正在愛，ing......

我們不結婚也不和任何別的人結婚，而互相給對方寫信吧。

呃，寫信ing......

就寫信。（說什麼啦，我們現在不就這樣？）

很好，如果我們沒有結婚，我就不是，我就不會是你的未亡人。在形式上我的悲傷會少一些？哼，才不可能。更何況先離開人生筵席的可能是我。而做未亡人或不是未亡人，又怎樣？我們還是同樣相愛。

現在有點想明白了，難怪一直談不出所以然，根本這就是沒有答案的問題。

那，我們是「戀人已滿」了。

只是，你的心在我這裡，但你呢？你這高個兒在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