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省悲劇有益民族

有機會看到奧斯卡強片《夢想集中營》（The Zone of Interest），它是一部描寫人性與文明邊界的電影，鏡頭不突出描寫殘酷卻能含蓄道盡殘酷意念的每一分和每一寸，令人極為不忍，分成三次才終於看完。

導演葛雷澤（Jonathan Glazor）是簡約主義奇才！這是天才作品，讀者不要讓《夢想集中營》成了漏網之魚。

這部劇情片由美國、英國、波蘭三國，在惡名昭彰的波蘭奧斯威辛納粹集中營合拍 。2023年斬獲坎城影展評審團大獎，又拿到第96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國際影片獎以及最佳音效獎。

本片以簡約技法敘述的這種人性殘酷的特徵，難以用冷漠、麻痺和歧視去形容，可其實人生道路形形色色，或多或少都見過。它完全可能貌似很不尖銳地發生於儼然和煦的氛圍，它或者也會令人感到難以置信地暴露在善良到幾近聖潔層次的個體身上。

總之，如果以為那種殘酷僅僅會出現在納粹集中營和文化大革命那樣的極端年代，那就分明是對人生和人性的誤會太大了。

Person of Interest 一般含意是「嫌疑人」和「調查對象」。Zone of Interest 既可以理解為「作案地點」，又一語雙關，暗示主角家庭汲汲營營於納粹集中營側面的那荒謬一隅。關切那一塊地，爭的是所謂生存、私心，以及虛榮和利慾。

因此，Zone of Interest 微言大義的便是暴政陰影下一個私人王國的意外和它所付出的代價。

簡約主義，劇力萬鈞。葛雷澤刻畫出幾乎沒有集中營、但憑集中營音效的集中營故事，罕見地掌握著暴力美學的美感距離，難怪大導演史提芬史匹伯贊許它是《辛德勒的名單》之後最佳。

納粹集中營故事還能拍出這麼好的架構，真是令人驚訝，且發人深省。因而看完之後第一個聯想，是深感中國關於文革的電影太少。西方電影界反思納粹達80載，仍嫌不足，何況是中國刻意逃避。不能逃避。民族對時代悲劇的反省是必要的，有益於民族。

（作者為文化評論人、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