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送中抗爭四週年 活得磊落真誠就是反抗

今天是七月一日，香港被中共統治第26年。香港官方愛用「回歸」二字，英國則用「主權移交」，不論那個說法，現實是香港人從來沒有選擇統治者的權力，那欺世盜名的所謂「一國兩制」更是笑話一則。對於香港人而言，7.1是上街遊行的日子，自2003年反對《基本法》23條立法以來，民間人權陣線舉辦的「七一遊行」從無間斷直至2019年「反送中」後戛然而止。「反送中」抗爭運動四年過去，香港早已面目全非，思想有罪，繼禁言、禁書之後再禁歌，有人問，香港四年間失去了甚麼，我實在無法一一細數，硬要給出一個答案，那便是Living in truth的空間吧。

無權者的力量微小但照亮黑暗

Living in truth，活在真實中。捷克前總統、作家瓦茨拉夫·哈維爾（Václav Havel）在1978年寫下《無權者的力量》（The Power of Powerless)，那年捷克尚未與斯洛伐克解體，同受共產政權高壓統治。《無權者的力量》是關於一個菜販的故事，書中反覆提到菜販店前掛著「全世界工人聯合起來」的橫幅，然而他並非共產主義信徒，橫幅是掛給監視的人看，證明他對黨的服從而已。哈維爾在文章提到「後極權主義」下，國家要求人們必須活在謊言之中，因為當謊言滲透社會的日常生活，每個人屈從於謊言之下，等同默許了體制繼續運作，每個人心中的紅線植根和內化，最終成為監控系統的一部分。因此，當人們選擇生活在真實中（Living in truth）便會對政權構成威脅。

放聲高歌抵擋噤聲時代

如何活在真實中﹖筆者嘗試以近期幾件在香港發生的「國安事件」拋磚引玉，讓大家思考一下。踏入夏天，腦海總會浮起連串數字，609、612、721、831……這是四年前香港「反送中」抗爭運動重要的日子，百萬人上街反惡法、親中白衣人衝入列車無差別襲擊穿黑衣的乘客、港鐵站內警察把市民打到頭破血流，跪地求救，一幕接一幕，不想回憶，未敢忘記。諷刺的是，香港律政司向高等法院申請禁制令，禁止任何人在網上或任何平台傳播、演奏、印刷、出版、出售、分發、散播或展示2019年香港抗爭歌曲《願榮光歸香港》，高等法院在6月12日開庭進行指示聆訊，國安法指定法官之一的陳嘉信聽取陳辭後，將案件押後至7月21日處理。是巧合還是有心人想在香港自由民主的墓碑前跳康康舞羞辱一番?

香港政府亟欲禁止《願榮光》，因為歌曲承載了香港人對於港共政權最真實的不滿與最不堪的記憶。港共政權要把一切不利其統治的人與物消滅淨盡，不單絕跡公共領域，連私藏被發現亦會受到懲罰。然而，禁制令消息一出，《願榮光》的下載量急升，歌曲不同版本連續數天包攬蘋果iTunes香港搜尋音樂排行榜十大中的9首。此後，該歌曲在多個音樂平台被下架，「願榮光歸香港Dgx原創團隊」6月中表示，「正在處理一些和串流平台無關的技術問題，很抱歉帶來暫時性的影響」，約一週後該團隊在臉書發文表示，堅決反對任何試圖箝制思想及言論自由的行為，明白大家不願連選擇音樂的自由也失去，儘管面臨重重困難，團隊仍然會盡力捍衛這份心願。《願榮光》以2023版重登音樂串流平台。

在「屠書」劊子手下搶救集體回憶

正如上文提到，「後極權主義」下的國家會要求人民活於謊言當中。實際執行的前置工作，不外乎為人民洗腦，其中禁書是必然用到的手段。古有焚書坑儒，今有「屠書」之亂，香港公共圖書館早前下架大批書籍及錄影材料，除了涉及香港政制與六四事件外，連不涉政治的書籍亦不能倖免，包括民主黨前立法會議員鄺俊宇撰寫的愛情小說，公民黨前立法會議員吳靄儀評金庸的著作亦難逃下架命運。公共圖書館帶頭禁書，引發寒蟬效應，過往學校會推薦給學生的一些經典讀物，世界名著如奧威爾的《1984》與《動物農莊》等亦悄然無聲地消失了。有見及此，香港有中文科老師發起收集「從香港公共圖書館消失的書籍」清單的行動，希望公眾提供這兩年來被公共圖書館下架的書籍資料，以便核實。另外，多間獨立書店冒險出售被公共圖書館下架的書籍，這些書店因而被執法部門盯上，以各種名目上門巡查，受盡滋擾。他們力量雖小，但仍盡力搶救香港的集體回憶。

生活如常 好好呼吸 

如果你已經累得沒有力氣行動，保持清醒，冷眼看著諂媚的小人唱獨角戲，拒絕參與建構謊言已是抗爭。以傳媒為例，港區國安法生效後，《蘋果日報》、《立場新聞》、《眾新聞》等多間香港傳媒機構被迫停運，新聞工作者被控煽動顛覆國家政權，餘下的傳媒均由親中人士任高層，無國界記者年度新聞自由指數顯示，香港排名在180個國家或地區中，由2019年的73位跌至今年的140位，屬「狀況艱難」等級。新聞工作者在主流傳媒不能發揮第四權的監察角色，隨之而來的是報導香港新聞為主的獨立媒體、自媒體、網媒如雨後春筍，他們一如概往般採訪、報導，就像在謊言世界鑿一線光。正如電影《一代宗師》的一句對白：「拚一口氣，點一盞燈。要知道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有燈，就有人。」2014年時任《明報》總編輯的劉俊圖被斬，外界揣測與該報當時的偵查報導有關，香港新聞界組成「新聞界反暴力聯席」，發起萬人遊行要求警方輯兇，遊行當日大會用黑底白字寫上〝They Can’t Kill Us All”的大型條幅。今天，仍有大批新聞工作者持守著They Can’t Kill Us All的信念，挺直腰骨，如常地、專業地履行第四權的天職。

近日香港立法會有一則花邊新聞惹人訕笑，經民聯選委界立法會議員梁美芬發言時，向立法會主席梁君彥喊了一聲「主人」，隨後更正為「主席」。看來有人奴性入骨，一時改不了口。梁美芬從政以來，高調聲稱自己基督徒的身份，選舉時更以此作招徠向教友拉票，筆者欲引用《聖經》話語為此文作結，「我實實在在的告訴你們，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奉勸政權傀儡勿得意忘形得太早。

作者》余知宜  在香港從事傳媒工作二十多年，走訪社會各界，目前在台，不忘記者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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