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台灣不必也不會宣布獨立」為綠營定錨 施明德離世揮別恩怨...仍是「永遠的黨主席」

2024大選,藍白大談「聯合政府」、雖然民進黨總統候選人賴清德勝選,延續民進黨執政,但立法院重回三黨不過半,當年黨主席任內率先主張「台灣已經是個主權獨立國家,民進黨執政,台灣不必也不會宣布獨立」,還跨越統獨光譜,在1995年選後立院近乎三黨不過半態勢下,和新黨聯手訴求「大和解、大聯合」的二月政改,以一票飲恨,幾乎拿下立法院長的前主席施明德今天生日辭世,也算歷史循環。

施明德在陳水扁前總統執政初期,就退出民進黨,施因和新黨合作,逐漸和藍營交好,及扁執政時發動倒扁,晚近多對綠營嚴詞批判,都讓傳統民進黨支持者對施極度痛恨;無緣國會議長,當然也有志總統的施,和陳水扁、謝長廷等律師世代,也有無盡恩怨故事,但施當年任黨主席以「美麗島戰神」身影,頂住基本教義派反撲,「台灣已主權獨立,不必宣布獨立」言詞,堪稱後來助扁登大位的民進黨「台灣前途決議文」濫觴。

打出大和解訴求 施以統合對立為職志

對比藍白以「下架民進黨」,反綠仇恨為基礎的聯合政府,施明德當年幾乎翻轉政局的「大和解時代、大聯合政府」訴求,更有具體面對台灣社會內部國家認同分歧對立情緒,重構台灣政治既有板塊的恢宏氣魄;施一直自許個人政治思考為「拼國旗」(總統級中央大位),以捍衛台灣主體意識基礎,但統合社會對立情緒為職志。

施明德雖離開民進黨,發動倒扁和黨內上下都極度對立,黨內還能交心往來的不同世代友人,也僅剩同屬美麗島世代的前主席許信良、監察院長陳菊,及前總統府秘書長葉菊蘭,和民進黨立院黨團總召集人柯建銘,還有過去曾有對立關係的扁幕僚,前府副秘書長馬永成、前黨秘書長羅文嘉等,但前述「台灣已是主權獨立國家,不必宣布獨立」,已寫入「台灣前途決議文」,成為民進黨歷次總統大選,及平日兩岸攻防上,得應對內外壓力的國家定位重要定錨,讓「制憲建國」在民進黨僅存「歷史文件」意義。

施明德當年發起倒扁,民進黨交心友人僅剩陳菊(圖)等人。資料照,行政院提供
施明德當年發起倒扁,民進黨交心友人僅剩陳菊(圖)等人。資料照,行政院提供

蔡英文總統拋出的「中華民國台灣」,某種程度也算延續當年施「大和解、大聯合」主張,盼統合統獨兩造的精神,巧合的是,助蔡拋出「中華民國台灣」的蔡前文膽,現回清大任教的社會學者姚人多,赴英深造前,當年就在民進黨文宣部任職,是施明德「大和解、大聯合」說帖的重要起草者之一。

1941年生的施明德,童年見證228,自許要武裝推翻國民黨,中學畢業後考入陸軍官校學習軍事,畢業後還以砲兵少尉派駐金門,卻因台灣獨立聯盟案被捕,施明德被控首謀,1964年遭判無期徒刑,直到蔣介石去世,嚴家淦繼位減刑,才在1977年獲釋,但施不顧風險仍投入反對運動,還與已逝世黃信介,許信良、張俊宏等同組《美麗島雜誌》,也又因美麗島事件再度入獄。

一票之差錯失國會龍頭 與扁種下心結

施明德因美麗島事件再度入獄,直到和黃、許、張,及姚嘉文、林義雄、呂秀蓮、陳菊等,都被歸為黨內美麗島世代,施也是該世代中最晚,直到1990年才獲釋,施在1992年首次國會全面改選,於台南市當選立委,還以美麗島世代之尊任首次成為國會3分之一席次大兵團的民進黨立院黨團總召集人,搭配當時任幹事長陳水扁,93年,承接因拜選請辭的許信良,任民進黨代主席,94年再連任,直到96年3月,才因總統大選敗選,負責請辭。

當年也倒扁的許信良(圖),曾勸施明德與扁和解。資料照
當年也倒扁的許信良(圖),曾勸施明德與扁和解。資料照

施明德雖和陳水扁兩人的恩怨情仇,堪稱美麗島世代和律師世代競和指標,早年黨內美新對立時代,後組正義連線的扁,和美系較為親近,早年是黨外激進派的施明德則賴新系力挺,後也加入謝長廷的福利國連線,扁雖是施黨主席任內,當選台北市長,拼大位光芒閃耀,95年立委選後,施和新黨合作「二月政改」拼立院龍頭,綠營基層反彈強裂,扁也酸言,但票開出來,施因扁正義連線張晉成跑票,一票飲恨國會龍頭,施當然深怨,因為如施拼上國會龍頭,在當時仍在野的扁更有權,扁當然極力撇清,但已種下兩人深厚心結。

放下昔日恩怨,陳水扁公開悼施「永遠的民進黨主席」。資料照,廖瑞祥攝
放下昔日恩怨,陳水扁公開悼施「永遠的民進黨主席」。資料照,廖瑞祥攝

陳水扁2000年競選總統,施明德將黨證寄回黨中央,同世代黨主席林義雄苦勸,施不想給美麗島世代兄弟黨魁為難,還是現身「百萬人民站出來」高雄場,在最後關頭替扁站台,全黨鬆口氣,但施想要選後立刻發動立院院長改選,扁不支持,讓施幾個月後憤而退黨,施以無黨在2000年底要拼立委連任,民調叫好不叫座落選,2001年底又回故鄉高雄,和昔日曾友好謝長廷拼高雄市長,也無法整合在野,以難堪票數落敗。

發動倒扁 與綠營形同決裂

施明德對陳水扁有怨但施並非未替扁送暖,扁2004年拼連任,連宋極度拉攏,仍有能量的施選擇避居國外,選後才返台,算給扁善意,2004年底,扁要拼國會過半失敗,辭去黨主席,施也公開挺扁要撐住,兩人曾有段不錯的互動關係;不過,開始倡議內閣制的施,不滿扁朝貪腐狀況,發動百萬人民倒扁運動(又稱紅衫軍運動),形同和綠營決裂,扁挺過沒倒,一度紅潮氣勢驚人,讓人感受拼2008氣勢的施選擇自囚收尾。

扁挺過紅潮,但馬英九前總統執政時仍入獄,還牽連不少,但扁終在馬朝結束前被假釋,不是沒人勸施明德放下原諒扁與扁和解,如當年也倒扁的許信良,但施始終捍拒,不過,施明德辭世,扁還是公開追悼,嘆「先知都是寂寞的。一代梟雄施明德永遠的民進黨主席安息吧!」

施雖仍有志,曾在2011年寫《常識》一書、2014年邀藍綠大老及兩岸要角拋「大一中架構」論述,2012、2016都想選總統,但12年親民黨主席宋楚瑜堅持要為正無法合作,施也因此和宋鬧翻,16年想自行連署但過不了門檻,僅能有宏觀主張,但難在捲千堆雪。

曾質疑蔡性傾向 因「尊黃」破冰

施明德以往對沒有民主運動經歷的蔡英文不假辭色,甚曾公開質疑蔡的性傾向,但蔡英文在2018年,民進黨中央在時任秘書長洪耀福主持下,除替黃信介舉辦紀念音樂會,還頒褒揚令給黃的遺族,讓一向尊黃,當天也受邀與會的施明德感念,當場也讚「蔡總統,妳今天以國家元首的身分來向一位領導台灣人民反獨裁、爭自由,締造台灣民主的苦行者黃信介先生致敬,對妳個人只是一生中的一日一步,卻是台灣國族的一大步。」兩人算破冰,施辭世前一天,將卸任的蔡也特別到北榮探視,跟施告別。

反而是90年代時,在黨內曾和施明德關係友善的駐日代表謝長廷,在蔡政府近年轉型正義推動下,遭施指控曾為情治為線民,兩造還隔海打起官司,兩世代他人難斷的情仇恩怨,綠營更多人只能旁觀喟嘆。

施明德因孤傲個性,和綠營上下的許多恩怨,今也隨其辭世在人世終結,施早離開民進黨,也對民進黨有怨,但最被為人尊崇的身分,永遠是「民進黨主席」。前年九合一慘敗後的民進黨,該由誰領導,施明德去年初也長文大挺,當年在其黨主席任內被提名從政的賴清德參選黨主席。事實上,施明德當年在台南選立委時,賴清德就是醫界的重要相挺者。

施明德與綠營過往許多恩怨只是小節,其論述及開創性的格局氣魄,民進黨從在野及扁、英到賴的中央執政故事,施明德是太重要篇章,除了個人白色恐怖的苦難經歷,想黏合統獨開創新局的浪漫天真及膽識氣魄,台灣再也不會有第二個施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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