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式搖滾風靡日本!日50歲歌迷聽「拍謝少年」開始學台語
台灣知名獨立樂團「拍謝少年」,在「聽團仔」圈中有著很高的人氣,在2024年除了帶來新的作品《噪音公寓》,也展開日本巡迴,在他們2024年10月16日於東京新代田Fever表演前,也接受《風傳媒》獨家專訪暢談音樂的歷程,以及新的作品。因為有虱目魚的識別標誌,所以他們的樂迷也會自稱「粉虱」,為了支持他們的音樂理念,也可以看到在他們的表演之中有許多像是台獨旗之類的表達理念旗幟,在此次《風傳媒》專訪中,他們的音樂、理念都有非常清楚的說明。
拍謝少年(Sorry Youth)是台灣著名的台語搖滾樂團,成立於2005年,由吉他手維尼、貝斯手薑薑及鼓手宗翰組成。他們的音樂風格融合了台語歌詞與搖滾旋律,以獨特的台灣本土視角創作,深受台灣文化的影響。音樂不僅反映出對台灣歷史的關懷,也展現了對現代社會議題的關注。拍謝少年的成員透過音樂表達他們對台灣土地的熱愛,並曾參加多場大型音樂節,如「大港開唱」和「浮現祭」等,近期則是展開日本巡迴,在東京、大阪兩地開唱。
日巡中難忘經歷 團員各有不同印象
這次日本巡演讓拍謝少年不僅向日本聽眾展示了台語搖滾,也拉近了台日兩地音樂愛好者的距離,同時團員也有一些令人難忘的經歷。薑薑提到,在巡演前接受了一些媒體採訪,提到他們對日本樂團的喜愛,包括名為少年小刀(Shonen Knife)的樂團。結果,在大阪表演時,有位歌迷特地帶來了少年小刀簽名的毛巾作為禮物,這讓他們感受到日本有很多喜歡音樂的人,同時日本聽眾對音樂交流的熱情與重視。
薑薑回憶,去年他們在兵庫縣參加當地最大免費音樂祭 ITAMI GREENJAM 時,許多日本觀眾首次接觸他們的音樂,但反應非常熱烈,有些觀眾甚至在聽完表演後,立即購買了他們接下來在大阪的巡演票。對於這樣跨越語言的交流,團員們深有共鳴。薑薑表示,同樣身為樂迷,他們也覺得這種交流非常動人。
在14日的大阪專場,宗翰提到,他們遇到一位全程用台語跟他們對話的50多歲阿姨,當時還以為她是台灣人,結果發現是日本人,聽他們的歌才開始學台語。維尼補充說,這位阿姨還帶了她學習台語的教科書給他們看。拍謝少年對於日本人熱愛音樂的程度感到吃驚。
因為曾對香港情勢表態而遭到中國封殺,拍謝少年不只是無法到中國公開演出,歌曲也無法上架於中國音樂平台,而中國近幾年對於來台觀光,也有很大的限制。因此,在日本演出時,台下不只有日本人、台灣人,也有中國人,感受到各種不同文化背景觀眾的熱情,也同時驚訝於海外聽眾接收到他們音樂的感受。
在台灣用台語寫搖滾樂 出國用不同表達方式激發聽眾好奇心
維尼談到,在台灣使用台語寫搖滾樂,歌詞裡描寫著台灣的事情,出國演出時,面對不同語言的觀眾,會需要調整表達方式。由於語言障礙,觀眾無法立即理解歌詞的內容,因此他們必須以另一種方式來傳遞故事。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會更加專注於音樂演奏本身,藉由強烈的舞台表現吸引觀眾,這樣的演出往往能激發觀眾的好奇心。
宗翰談到,他們這次也有接受一些日本媒體的採訪,其中也會提到台語的歷史,解釋台語在台灣的歷史文化、為什麼是一個被壓迫的語言。讓他們有機會向日本觀眾介紹台灣多樣的文化,特別是台語的背景,因為這對很多日本人來說是相對陌生的。他覺得能夠在音樂和文化方面進行這種分享,讓日本媒體報導這些內容,對他們來說意義重大,因為這不僅是關於音樂,也是介紹豐富、多元的台灣文化。
《噪音公寓》新作品 「是音樂走來的成長歷程、蛻變」
拍謝少年在2024年6月發行新作品《噪音公寓》,並在17日於澀谷舉辦簽唱會,歌手曹雅雯、知名日團Cody・Lee(李)在日本巡迴中擔任特別嘉賓現身,葉菊蘭也獻花祝賀。這張專輯的靈感來自他們在台北的生活經歷,特別是他們早年一起住過的一個取名為「噪音公寓」的地方。維尼提到,這張專輯反映了他們一路走來的成長歷程,以及音樂上的蛻變。在16日的演出中,聽眾反應都很熱烈,而拍謝少年也用中文、英文、簡單日文向大家介紹他們的音樂,獲得聽眾不少的掌聲、笑聲。
維尼細數,拍謝少年3位成員在大學時期相識,並開始玩音樂。直到26、27歲才發行首張專輯,中間會隔那麼久也是因為一開始不怎麼會寫歌,就是慢慢練習,這之間經歷了那個年代的男生經歷的畢業、服兵役等人生階段。在此期間,他們曾一起住了4年多,並創作出早期的音樂作品。由於這段同居生活的經歷,他們對生活空間有特別的情感,因此新專輯《噪音公寓》以當時住過的「公寓」為概念,來探索生活與創作之間的關聯。
在完成了首張和第2張專輯後,拍謝少年逐漸能以全職身分從事音樂創作與演出,彷彿在延續年輕時期的夢想。不過他們也意識到不可能永遠年輕,到了第3張專輯中,他們是探討疫情與後疫情時代下的種種對話。後來,在2024年的時候,他們發行了新的專輯《噪音公寓》,並於8月的北流演唱會上首次呈現,展示了他們對生活空間的深厚情感與創作歷程的演變。
維尼指出,在第4張專輯《噪音公寓》的創作初期,他們沒有設定明確的概念,而是先以自由聯想的方式寫了幾首歌,再逐漸形成專輯的基調。這張專輯的概念深受他們新建的練團室啟發,這個練團室就像是他們的「噪音公寓」,給了他們更多創作和練習的空間。維尼笑說,存錢存了20年終於可以蓋自己的練團室,變得跟以前一樣,在這樣的環境中,雖然以前不是整個公寓都是練團室,但他們現在又能自由滾來滾去、練團、創作,很像當初公寓的景色,這也是新專輯的靈感來源之一。
作品緊扣台灣歷史、社會議題 拍謝少年提原因
對於作品通常緊扣台灣的社會議題、台灣的歷史,讓許多人印象深刻,維尼談到,他們都不是台北人,3位團員來自不同的城市,是考試考到台北,也覺得到了台北才可以玩團,當時離搖滾樂比較近的都市就是台北。在聽音樂之外,就有機會接觸到朋友不同的思考,像是會相揪(台語,相約)「走啊,我們上街抗議」,或是好奇濁水溪公社為什麼會在這邊表演?想要知道傳達的理念,所以3個人就會一起去看,慢慢就被帶入。
維尼比喻,那個時期有點像是「音樂是引領你走進某個大門的一個引路人」,發現了一件事情之後,就會對其他事情好奇,像是為什麼濁水溪公社要寫鄭南榕的歌?為什麼歌詞裡面要寫這位?然後就會去挖歷史,就是這樣慢慢形成一個拍謝少年對於台灣歷史或是台灣歷史的一個脈絡的認知。
今年辭世的台灣戒嚴時期政治受難者關懷協會榮譽理事長蔡寬裕,也曾在2022年與拍謝少年合作,並且一起拍攝「出巡」的MV。MV最後也提到,「如果忘記了歷史的民族,會一再犯下同樣的錯誤」。拍謝少年提到,他們會遇到蔡寬裕前輩,是當初沒有料想到的事情。一切起源於朋友李文政發起的藝術行動「拼場」。該行動旨在透過當代藝術家、劇場工作者和舞蹈家的合作,呈現、爬梳台灣的不義遺址和建國歷史。
拍謝少年受邀為活動創作主題曲,在討論拍攝MV的過程中,大家邀請蔡寬裕一起參與,同時,將他設為MV的主角。對於他們來說,蔡寬裕是他們過去僅聞其名但未曾接觸過的人物。當他們終於有機會與他交流時,蔡寬裕也對年輕人有關注過去的事情感到欣慰,拍攝當天非常的辛苦,但前輩也跟他們一起在片場「站著到最後一刻」。
用台語創作 拍謝少年受過不少前輩影響
拍謝少年選擇以台語創作音樂,是源自於他們對台灣文化的深厚情感以及對前輩音樂人的致敬。薑薑說明,拍謝少年一開始是「器樂搖滾」,但既然擁有音樂這樣的創作工具與能力,就必須思考該用什麼語言、講述什麼樣的故事。對他們來說,搖滾樂是音樂思考的基石,而台語則是表達的媒介,以台語來傳達音樂中的情感與故事。當他們開始聽獨立音樂,像是從林生祥及其樂隊在反美濃水庫運動的抗爭精神得到啟發,看到音樂作為表達抗爭意識的力量,或是也受濁水溪公社的影響。
因此,拍謝少年在創作過程中深思熟慮在新專輯中,創造了新的詞彙如《踅神夢》,還嘗試將Trip-hop和電氣元素融入台語歌曲中,打破傳統台語音樂的限制。他們相信,台語歌必須跟隨時代演進,給它一些新的刺激,才能延續台語文化。
拍謝少年的創作,不少緊扣社會議題,對於他們來說,與大部分的創作者類似,在前2張專輯中,是關注自己的內心,從內心、自身的生命經驗出發,但隨著創作歷程推進到第4張專輯,他們更加關注外在世界和當代故意、經驗,並且轉化成想要寫的內容。薑薑提到,多方吸收資料,對他們來說就會更重要,他們私下都是很喜歡看書、看電影看、看漫畫、劇集,也會透過媒體報導吸收資訊。同時,他們也是被許多前輩影響,這就是傳承、是一種「legacy」。
談「國慶」表態爭議 「俄羅斯輪盤剛好轉到獨立音樂」
談到在2024年10月起,從一開始的中國國慶有些台灣演出者,包括藝人吳慷仁、歌手安溥對於中國國慶的祝賀,到後來滅火器樂團主唱楊大正意外在「愛國」的議題上,成為被部分媒體人攻擊的箭靶。對於這些不同的表態,維尼認為,就是因為台灣是一個自由的國家,所以其實不會限制誰要去哪裡演出,這個是身為一個台灣人,可以互相保證,但是在這樣的前提之下,就會有一些正反的論證。
維尼表示,畢竟10月是一個中國特別喜歡挑釁的日子,他覺得本來每年大概都有這樣的事情,或許就是今年的俄羅斯輪盤剛好轉到獨立音樂。至於拍謝少年的看法,則是認為音樂人要堅持自己的路,不可以說謊、要誠實。獨立音樂產業比較特別,也比較自由,但相對需要負起自己經營自己的責任。
始終堅持的路 自陳「不是會走險棋的樂團」
拍謝少年在疫情前1年半成為全職音樂人,第1次當全職音樂人,自己營運自己的公司,是每一步都在摸索。現在越來越多樂團是用這種方式經營,未來5年、10年可以再做些什麼,可以自由的想像。自己營運自己的好處,就是只要不會讓公司倒閉,大家都同意之後就可以去做;壞處就是整合資源和溝通比較繁瑣,譬如專輯發行、海外巡演等大型專案的基礎聯絡就會比較辛苦。
對拍謝少年來說,能夠穩定的發展樂團,是他們的策略。因此拍謝少年是不會走險棋的樂團,有些路上可能充滿黃金,但撿著撿著就走不回原本的路,「我們不會做這種選擇。」
最後,談到未來的規劃,薑薑指出,拍謝少年在2019年去了很多國家之後,擷取許多國外樂團的經驗,回到台灣後,辦了一個小型音樂祭(海誓山盟音樂祭)。今年在台北流行音樂中心舉辦演唱會,又到日本跑了很多Live House、音樂節的表演。
宗翰特別提到,他對日本的Live House文化印象深刻,在幾個街區內看到20多間Live House,同時舉辦不同的活動,讓觀眾可以選擇喜歡的樂團來觀看,每年還會評選新樂團,給予新進樂團更多曝光的機會,這樣的系統讓日本的音樂文化得以延續和發展。他認為,這種支持音樂創新的環境是台灣可以借鑑和努力發展的方向。拍謝少年希望能從這些經驗中長出一些新想法,也許明年會迎來新的企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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