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醫療照護「世界第一」9成醫師卻沒勞保 醫師工會、跨黨派立委推《醫療法》修法

在彰化基督教醫院服務近25年的皮膚科名醫邱足滿,在去年6月無故遭到院方不續聘,台北市醫師職業工會舉行記者會呼籲《醫療法》應盡速修法。(攝影/陳稚華)

在2019年,全台不到5%的住院醫師終於納入《勞基法》保障,但其他9成以上醫師都還沒有勞動權法規保障。台北市醫師職業工會秘書長陳亮甫醫師指出,總統蔡英文在第一任總統任期時曾承諾上任後要讓受僱醫師納入法規,現在任期將屆,原本衛福部預計以《醫療法》「勞動專章」保障,但草案進度卻停滯至今,以致權益受損個案層出不窮。

彰化基督教醫院服務近25年的皮膚科名醫邱足滿,在去年6月無故遭院方不續聘,邱足滿在蔡英文到彰基訪察當天發出公開信,控訴院方逼退,躲避只差10天就工作滿25年的退休金,雖事後彰基有補上32萬的退休金,但整件事也讓邱足滿感到身心俱疲。

隨著大環境改變,醫療機構日趨龐大、集中,受僱醫師執業比例日漸增高,勞權保障也必須「加緊跟上」。台北市醫師職業工會17日上午在立法院舉行記者會,邀請邱足滿醫師、台灣醫療改革基金會執行長林雅惠、時代力量立委王婉諭、民眾黨立委賴香伶、民進黨立委洪申翰,共同呼籲「醫師勞權刻不容緩、盡速修法兌現承諾」。工會也提出《醫療法》修正草案,獲跨黨派立委支持,強調衛福部應盡快提出對案以保障執業醫師。

(延伸閱讀:彰基、屏基醫師接連遭解雇...主治醫師納《勞基法》卡在哪?醫:會遇到「這些挑戰」 )

醫師工會、跨黨派立委力推《醫療法》修法3重點

陳亮甫表示,工會成立至今不時接獲「在同一家醫院持續工作卻一年一聘」、「高額違約金」或「離譜競業禁止條款」等申訴,「大家只看到醫師光鮮亮麗的一面,卻看不見醫療產業不合理的勞動環境之苦,又因為大部分醫師不適用多數勞工享有的勞基法,許多個案等於是簽下賣身契,才發現無處申冤、後悔莫及。且萬一發生勞資爭議,沒有任何法規能引用的情況下,醫師上了法庭也很難討到公道。」

有鑑於法規保障不足,醫師工會與跨黨派立委合力推動《醫療法》修法,以「三支強心針」為口號急救醫師的勞權缺乏,包含3項最常見勞資爭議的防治策略:

1. 遏止定期契約濫用

2. 禁止高額賣身綁約

3. 競業禁止規範比照勞基法

陳亮甫強調,「要有這一份法規,才能避免像邱足滿醫師這樣的個案一再出現,對病人穩定就醫品質才有保障。」

林雅惠指出,醫改會長年收到的醫糾申訴中,不乏有在治療或照護期間,因中途更換醫師、不熟病人與病房狀況,而產生的醫爭案件。「若醫師遭院方惡意不續聘,犧牲的不僅是醫師勞權,也是病人安全與醫糾爭議的未爆彈。多年下來,大家都注意到醫師長時間處於高工時、高壓力下,也可能會過勞、工殤,甚至有勞動糾紛。」

林雅惠表示,沒有勞安就沒有病安,「只要醫師是受僱身分,就該享有基本的勞動人權保障。」她也呼籲,「除了勞基法,醫改會也看到其他相關相輔保障的法規需要與時俱進,主管機關要盡速啟動相關修法,更要提出醫師納勞基法的具體改革時間表,才能保障醫病權益。」

台北市醫師職業工會提出《醫療法》修正草案,獲跨黨派立委支持,強調衛福部應盡快提出對案以保障執業醫師。(攝影/陳稚華)

醫師無故「被離職」 邱足滿感嘆:無情無理但沒有不合法

邱足滿現已至中山醫學大學附設醫院擔任皮膚科主任,她提到,「上週一位年邁長者好不容易找到我,很難過又很欣喜地說:『邱醫師我總算找到妳了!』一個主治醫師突然不見,不是大家都這麼容易google一下就知道醫師跑到哪裡去了,他找了半年多才找到我。」

又有另一位免疫皮膚疾病的患者,「他已經半年多沒有接受治療,3天前來到我的診間,疾病又厲害地發作,免疫皮膚疾病都需要長期規律治療,現在他又得用比較猛的一些藥物、不是在一個穩定的控制當中,這樣的情況真的讓人非常難過。」

邱足滿指出,其實不只是彰基,私立醫院醫師相對要比較提心吊膽,私人診所也有類似的情況。「像之前疫情嚴重時,很多診所生意不好,本來診所請來的第二、第三位醫師,就直接跟他們說下個月不用來了。如果按照《勞基法》來說,僱主也應該給資遣費,我是皮膚科醫師相對好找工作,可是有些科別的醫師真的不好找,而且有些年輕醫師小孩還很小、房貸負擔壓力大,這樣的變動對他們來說影響很大。」

邱足滿感慨地說,在社會上工作總是會被某些人喜歡、某些人討厭,當然是情理之中,但不應該是掌權者對於員工工作權恣意踐踏的原因。「事情總是講求情理法,但是去年我被離職的這件事情上,大家可以看到是一個無情無理但沒有不合法的狀況。大家以為醫師很尊貴,其實我們就像一隻螻蟻,大象要踐踏螻蟻是一件這麼容易的事,而且踐踏一隻又一隻,他們也不在乎,這點滿令人痛心的。」

她也提到從去年6月正式不續聘到現在9個月,到現在院方仍沒有給予任何解釋或回應,「當初事發後,台灣皮膚科醫學會理事長也很支持我,有一個公開信,我們也有請衛福部給一個說明,結果公文到了衛福部後就石沉大海了。」

台灣醫療照護「世界第一」 建立在9成醫師沒勞保的基礎上

洪申翰提醒,現有的醫療法與勞基法,無法完整保障主治醫師,「即便職災保險法已經上路,仍然有其他漏洞!」他舉例,現行勞保條例和就業保險法規定,如果沒有「法人登記」,即便是員工數「超過5人」的診所,沒設立投保單位也不會被開罰。

「也就是說,無論是在中、西、牙醫診所上班的醫師,若被資遣將沒有失業給付請領;懷孕的女醫師,或是另一伴懷孕的男醫師,在診所沒設立投保單位、沒協助投保之下,都領不到育嬰留職停薪的8成薪資津貼,雖然可以檢舉,但懂得檢舉、勇敢檢舉的醫師少之又少。」洪申翰指出。

2022年8月全球資料庫網站Numbeo公布全球醫療照護指數(Health Care Index)排名,台灣以86.04分連續第7年拿下世界第一,洪申翰強調,「台灣的世界第一目前建立在9成醫師沒有勞動保障的基礎上,行政院應加速將醫療法勞動專章送到立法院審議。」

立委王婉諭也表示,衛福部在2019年提出的修法版本早已完成預告,但後續進度顯然停擺,「部會研商」至今仍未送進立法院,導致許多受僱醫師與院方發生勞資爭議時,工作權益卻無從主張及保障。

王婉諭強調,「針對受僱醫師的工作權、工作調動、平均工資計算、違約金限制及退休保障等各項權益,都是未來必須入法的重點,時代力量黨團也會在這個會期內提出醫療法修正草案。」

洪申翰強調,台灣的全球醫療照護指數世界第一,是建立在9成醫師沒有勞動保障的基礎上,行政院應加速將醫療法勞動專章送到立法院審議。 (攝影/陳稚華)

賴香伶籲衛福部:把你們的「醫德」放進修法裡

長期關心勞工權益的立委賴香伶表示,醫師為了民眾健康把關盡心盡力,但不代表必須被迫接受「血汗醫院」的工作環境。

她指出,這次工會的版本除了參照勞動檢查法納入勞動檢查的制度外,更進一步引進陪同鑑定機制,使工會團體、醫療品質團體及相關學者專家共同參與稽查作業、落實權益保障,這個運作方式在她過往擔任台北市勞動局長期間也有積極推行,若能實現對醫師權益提升會是重要的一步。

賴香伶強調,「醫師是一群可以救助別人的專業人士,但是他們的權益保障竟然被國家漠視,住院醫師納《勞基法》走完第一步卻不走第二步?為什麼要醫師一週在醫院工作幾百小時,才叫合格的醫師?很多辛苦的科別年輕醫師不願意去,就是因為沒日沒夜做完很多就過勞倒下了,我們忍心繼續讓醫護在這樣的血汗環境保護我們國人健康嗎?」

賴香伶慎重呼籲勞動部應擔起勞動保護的職責,衛福部也應站起來捍衛同胞。(攝影/陳稚華)

賴香伶慎重呼籲勞動部應擔起勞動保護的職責,力促衛福部不要再扭捏作態,「研議了這麼多次,協商、諮詢、專案、焦點會議,以及很多醫師的個案,是否能讓你們在法制斟酌下接受一次大開大闔,把你們的『醫德』放進修法裡從善如流,保障醫護族群。衛福部也應該自己站起來捍衛你們的同胞,賴副總統是醫師,所以政見要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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