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吳崑玉／內參民調不是民調

[NOWnews今日新聞]繼某媒體做了個問卷式民調，顯示侯爺民調回到24.3%，逼近柯P的28.8%，賴副35.6%巍然不動，國民黨支持回流，72.8%支持侯爺之後，朱主席又接著為侯爺打雞血。稱他看到的國民黨「內參民調」，侯友宜已經追上柯文哲，和賴清德差距非常小。

我一直很好奇國民黨的「內參民調」是怎麼做出來的?5月17日徵召侯爺前，黨中央便一直放消息，說侯爺的民調贏過郭董。宣佈徵召時公佈的「內參民調」，兩黨對決下，侯36.7，賴34.27，侯贏賴2.43。三腳督情況下，侯25.43，柯25.27，賴30.4，侯還贏柯，且僅輸賴4.97。

但接下來連續十幾份民調，侯爺都穩居老三，而且跌破20%，從18.3%一直跌到約15%防磚底線。直到723全代會後才回穩到約20%。我就不理解，「內參民調」的數據怎麼會跟市面上十幾家民調的數字差距如此之大?若說這十幾二十家民調公司都拿了超乎行情的一份五十萬，甚至九十萬(金小刀語)?有某大爺啥都沒幹就先花一至兩千萬買對手爛的民調?我是不信的。這種說法也未免太侮辱台灣的民調專業了唄?!問題來了，一份沒有公佈調查方法與原始數據的「內參民調」較為可信?還是十幾二十家專業民調單位，既有調查方法，又有問卷公開，還有長期信譽作擔保的民調結果可信?結果不言可喻。

在歷次選舉中，打民調戰以壯聲勢是很常見的。用假民調魚目混珠，打亂行情，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以鞏固自家群眾，也屢見不鮮。最有名的是2000年總統大選選前一天，當時大家都認為他不會說謊的馬英九，說他看過十份民調，都是連戰贏了，要國民黨人集中投連戰。結果票開出來，宋楚瑜466萬票，連戰292萬票，我不知道那24小時發生了什麼事?足以讓174萬票從連家倒向宋家?馬事後辯解，說他也不知道那十份民調是怎麼來的?後來還因此修了總統副總統選罷法，選前十日內不准公佈民調。

那我也來幫馬前總統腦補一下，這些數字是怎麼來的?歷來所有選舉，國民黨從中央到地方，都要進行「估票」作業。「估票」作業很複雜，民調只是其中一個參考依據，還要參照地方派系各級人物的支持傾向、文宣氣勢的走勢…。而且，通常不只有國民黨黨部一個單位進行估票，國安局、調查局、警察局保防室、憲調組…等情治系統也要進行估票。通常是鄉鎮區估完送縣市，縣市估完報省黨部，省黨部估完再上報黨中央組工會(後為組發會)，組工會再綜整送總統、黨主席、或總統競選總部。1994年省長選舉時，台灣省黨部的估票作業是送到省府，由副省長林豐正統籌，選前一週，他估計宋楚瑜可贏陳定南150萬票，開出來贏147萬，誤差率低於千分之三。以往地方情治單位也是很準的，曾有國安局高雄站估朱高正選高雄北區立委票數，選前一週的估票與開出來的票數差20票，簡直是神級估票。

但2000年後，這種神級估票便再也沒有出現，原因是游離選票增加，而且用假民調與假訊息操作選舉的頻率也增高，內部造假風氣更開始瀰漫。2000年選舉時，某次國民黨台灣省黨部估出來的票，宋約40%，扁約30%，連約20%。到了組工會出來上呈時，變成連第一，宋最末，數字居然還一樣。原來是某聰明靈巧的黨工，把連宋兩人名字對調，便完成了修正作業，讓長官們可以安心睡個好覺。誰知道，馬爺看到的那十份民調，是不是也經歷過類似的乾坤大挪移過程?

此後二十年，選舉中經常出現，狀況不好的一方，常以「內部民調」或若干單位假民調操作，把民調數字當作文宣來用。還有一種手法，是用假民調搭配選舉賭盤，聯合拉抬某候選人的聲勢。但這種手法近年愈來愈不管用，原因是選民自主性愈來愈高，以往那種看到誰贏就傾向投誰的西瓜派愈來愈少。但在三角督選舉中，假民調依然有其作用，尤其在「仇恨值」偏高的選局中，操作選民為了「下架」某一方，而全力壓注較有勝算的那一方，仍會動搖某些選民的最後投票行為。舉例來說，2018年台北市長選舉，許多綠營選民是在延長投票時間，同時開票與投票過程中，發現丁守中可能會贏，為了不讓國民黨贏，而臨時改變決定投柯P，使柯P得以3千票險勝。

最沒水準的玩法，一如當年的十份民調，重點不是數字，甚至根本沒有數字，只是利用某人或某單位的信用，達到哄騙選民目的。2014年台北市長選舉，民調封關後沒幾天，大約是投票前七天，市面上便廣傳：「情治單位估票，連勝文已經黃金交叉，贏過柯P了。」傳到多廣呢?連前本黨某些長官也信了。

回到現在，以現在這種趨勢看，假民調在這次總統大選中，必然會橫行泛濫。其目的無非是拉抬弱勢候選人，以求自己不被淘汰，以及最後操作棄保。假民調不只是要拉自己人，還要混淆視聽，打亂原有規規矩矩作民調的公信力。更等而下之者，他們不是要騙選民，而是騙自己、騙長官、騙那些相信他們的人。外界永遠無法知道，這些沒頭沒尾的「內參民調」、「內部估票」、「情治系統估票」，到底出自誰手?是總部長官刻意放話?還是中層幹部自作主張以求自保?不論出自誰人之手，這種把民調當成文宣來用的玩法，都大幅削弱了民調的公信力，把選民的眼珠、心情、與頭腦，都打得一團混亂。

那站在吃瓜群眾與死老百姓這一方，該怎麼看待這團混亂呢?首先就是拋開這些數字的誘惑與干擾，別管棄誰保誰?喜歡誰就去投誰?不喜歡誰就排除誰?重點永遠是你覺得自己可以接受誰來領導這個國家?而不是誰會選得上?其次是真要參考民調，也請參考長年做民調的有信譽單位，要看它的調查方法與原始數據。調查方法純靠網路問卷，或沒有數據細節的就不用看了，純靠市話的也會因很多人家中已無市話而出現偏誤，自己要有加加減減的心理準備。最後，他傻瓜，你聰明，這次不準，下次可以準。把各家民調數字都存起來，跟投票結果做比對，一、兩次選舉後，你就會有自己的經驗值了，誰家民調藍營減五?誰家綠營減四?誰家根本不用看?以後就知道了。

把民調當成文宣來用，甚至變成自己騙自己的安慰劑，其實是台灣民主的悲哀。把那些愛將民調變成文宣工具的人與政黨，列入拒絕往來戶，把連數字都沒有的「內參民調」當成垃圾訊息，也許台灣的選舉，會比較正常一點。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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