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吳崑玉／黑箱擴權只是引線

[NOWnews今日新聞] 國會擴權法案逕付二讀強行表決，引爆綠營群眾怒火。517晚上，網上一號召，便有千人往青島東路前進。立院五二一次會，所以521一早就有人在青島東路架了台子，搭了蓬子，白天人群陸續聚集，把青島東路塞住。河道上流傳的是「選對的人，走對的路；選錯了人，青島東路。」下午五點多，滂沱大雨，藍營立委還在訕笑綠營立委說外面已有8千人了。結果不到7:00，人潮已經漫出到監察院和立法院正門，下班的人自動往立法院前進。到晚上8:00，濟南路已經變成了「擠南路」，攜家帶眷、戀愛情侶都來了，主辦單位說現場大約有三萬人。依照太陽花運動時經驗估算，青島東塞滿，大約一萬人，濟南路也差不多，再加上中山南路從濟南教會到監察院前，人潮佔掉一條車道，這三萬人的估計不算離譜。立院內的藍營立委這下笑不出來了。終於撐到子時，議場散會，群眾解散，相約週五再來，裡面五二一次會，外面就五二兩次集會。

藍營立委與助理們自然咒罵這些綠營群眾是「群眾暴力」來干擾國會議事運作，但國會裡頭那一團混亂，舉手表決還會算到多出票來，誰贊成？誰反對？也沒有記名紀錄，那能叫作「議事」嗎？藍白陣營大罵外面群眾根本搞不清楚在反對什麼？那裡頭的藍白立委知道自己在投票支持什麼嗎？說實話，要講混亂，外頭的人群至少還整整齊齊坐在地上、站在路上喊口號，裡頭的立委三五成群，全身穿著生存遊戲或運動護具在聽令舉手，那畫面比外頭的人更混亂。

各電視台都開了直播，抗議群眾輪番上台演講，但反應最佳的第一名應該算王世堅。他在議場內大罵黃國昌是比馬英九更虛偽的「偽君子」，外頭的群眾則跟著台上一句「黃國昌」，台下就接一句「偽君子」，王世堅出來還接受群眾歡呼，對大家行軍禮。第二好笑的是一位原住民，領著群眾對原住民立委一一唱名：「盧縣一，你到底是原住民的立委？還是黨的立委？黃仁…鄭添財…高金素梅，你到底是原住民立委，還是中國的立委？」群眾手持的標語，多是黑底白字的「我藐視國會」，次為「沒有討論，沒有民主」。網上流傳最感人的照片是一個女生，孤身站在雨中，手上標語寫著：「我可以淋雨，民主不行。」

說實話，國會改革是應該做的，立法院有聽證權與調查權，官員來立院備詢，不得有虛偽陳述，是所有政黨在野時都提出過的主張，包括民進黨。但這些法案當時沒推成，一是當時執政黨多數的阻擋，二是國會權力的擴張涉及憲法，而咱們的憲法又是五權憲法，特別複雜。藍白現在說美國國會也有調查權與聽證權，但人家沒有監察院啊？！而且，照三權分立原則，國會只有立法權，沒有裁決權與執行權，你動不動就要用立院多數決議，判人家「藐視國會」，罰款20萬，請問這個多數決議，是將此人移送法院，還是直接判定有罪？如是後者，立院既是立法者，又是裁決者，比總統還大。再問，這20萬是誰去收繳？立法院秘書處嗎？收來交給誰？是國庫還是立法院？如果要關人，誰負責關？立法院地下室設刑堂或是監獄嗎？立法院針對官員可以調查，但可以處罰不提供資料的人民或法人嗎？如果有立委向台積電或軍工廠商要求提供製程細節的資料，涉及商業機密與軍事機密，不提供就要每天連續被罰20萬嗎？如有不服，可上訴行政法院，請問企業是跟立委們一樣吃皇糧沒事幹，可以成天跑法院嗎？這些立法細節與方式，涉及面甚廣，都需要詳細辯證，怎麼可以不經委員會討論就逕付二讀？藍白的國會改革提案中，不是強調要「委員會中心主義」嗎？

照毒樹果理論，這個國會改革法案，已經是從一串打了生長激素和過度使用農藥的毒樹中長出來的東西。生長激素是過度簡化議事程序，連協商和表決器都不用了。過度使用農藥則是為了防止民進黨干擾和輿論反對，搞得神神秘秘，黃國昌自己說，法案內容是他與翁曉玲前一晚修的，列為最高機密，投票前都沒有發給全體委員看。搞小動作說是修正動議，所以不必先行公告。這就叫作「知法玩法」。如此長出來的東西，能夠服眾？能夠周延？能夠妥善執行嗎？

話說回來，那些在門外聚集的三萬多群眾，有幾人真能搞懂立法院議事程序與立法細節？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是對著法案本身來的，而是對著人來的。門外群眾，老中青都有，許多人都是太陽花運動的參與者，他們想要暴打的第一對象，就是太陽花的背叛者黃國昌。這是咱們這個政治社會，對待叛徒比對待敵人更狠的傳統。群眾第二個想要發洩的，是傅崐萁與徐巧芯這些藍營立委，仗著人數優勢輾壓綠營。你在院內人多，咱們就在院外比人多；你在519小草蔥爆芭樂佔了一條街，咱們就喊兩聲，三天叫出來三條街，看誰人多？那是一股憋了許久的怨氣，在找地方發洩。誰叫「傅芯昌」這三個不長眼的，摸魚摸到大白鯊，如果委員會照常規審，拖點時間，起碼讓火燒不太起來。如果院會照以往慣例，不帶護具裝備肉身推擠衝撞一陣，就換到後頭去協商，群眾也沒有衝上街頭想要自己來的動力。

這是典型的「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這條法案就算過了，恐怕也無法實施。「我藐視國會」都已經有人在做T恤和臂章了，社會抗拒如此之強，如果有人因此被罰款或判刑，上街喊喊恐怕又會叫出一整馬路的人。更進一步，有人發動公投複決，將整套法案廢止撤除，也不是不可能。到明年，這些被點名的藍營立委，被遍地烽火發動罷免，機率正在升高。理由很簡單，只要罷掉12個藍委，重選上6-8個綠的立委，立院人數優勢便將逆轉。到2026，縣市長等九合一選舉，這股積怨變成黃河改道，轉向所有國民黨籍候選人發洩，也是很有機會發生的事。說實話，現在這種氛圍，如果解散國會重選，藍委能夠再佔優勢的機率，恐怕不高。

今年選舉結果一確定，我便說國會要亂一陣子，但應該亂一個會期就安靜多了。新上任的立委多半患有大頭症，真以為自己可以當這個國家的太上皇。現在門外的群眾就讓你看看，你們裡頭人多可以輾壓，外頭的人更多，看要誰輾壓誰？罷免不到背叛的不分區立委，那就在以後選舉中悶死這整個黨。別忘了，民主政治的根本就是群眾政治，代議士只是讓群眾政治方便行事的工具人，而不是在上位可以決定一切的貴族，況且你們旁邊還有法院，上頭還有總統，凡事都有邊界和分寸，玩過頭了就一定會出事。要輾壓就大家一起來輾壓，不信邪的就來試試看。

說實話，今天街上的群眾已經很節制了，既沒燒掉民眾黨黨團青島鎮江街口的辦公室，也沒搗毀小傅的院外辦公室，更沒衝進立法院包圍議場，不讓藍白立委下班。叫警察？警察驅離的第一法則，就是人數對比優勢，全台灣不管怎麼調，最多調來一萬多個警察，想驅離三萬人，根本辦不到。藍白立委可以罵場外群眾是暴民，群眾也可以回嗆場內立委是「暴委」，關鍵是誰叫得出人來？誰就掌握了話語權。藍白也可以號召一下自家群眾，週五來「擠南路」護盤，大家互相別別苗頭，充份發洩一下各自積壓已久的暴戾之氣。天下大亂，形勢大好，「傅芯昌」們不是一直都這麼想的嗎？！

如果不想事態愈演愈烈，就回頭來好好議事，充份協商吧！你以為立法院怎麼搞出個政黨協商制度，還可以連續運作二、三十年？這也是當年打出來，亂出來，弄到大家都受不了了，才喬出來的一種妥協方式嘛！許多老人家偏愛的老掉牙作派，新人們總是看它不爽，但那可是千錘百煉出來的人生智慧啊！沒關係，一禮拜才上兩次街頭，比當年一坐一個多月輕鬆多了，藍白立委要不要來賭一把啊？

物極必反，天道輪迴，對民進黨的怨氣，已經在選舉中發洩完了，往後的歲月，要換藍白陣營承接另一方的怨恨了。別擔心台灣民主亂象，三十幾年來，咱們的政治就是這樣亂亂的開始，又亂亂的結束，日子一樣的過，腳步照常的走。我們這個社會，自然的會亂中有序，慢慢摸出一條路來，然後把人渣丟去一旁的。

喔！對！我沒有要藐視整個國會，我藐視的是「傅芯昌」，特此聲明！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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