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自揚》《高雄文獻》對高雄平埔族搭加里揚的奇怪討論(上)

呂自揚》《高雄文獻》對高雄平埔族搭加里揚的奇怪討論(上)
呂自揚》《高雄文獻》對高雄平埔族搭加里揚的奇怪討論(上)

【愛傳媒呂自揚專欄】《高雄文獻》刊登對荷蘭時期高雄平埔族,打狗即搭加里揚的奇怪討論。本文特加詳細拆解,還原打狗與搭加里揚是不同二社的史實真相。歡迎關心台灣平埔族歷史,尤其是高屏文史工作者收看,參考如何考辨地方文史。

台灣史料多殘篇,張冠李戴聽不完;

要把真相仔細探,莫教歷史長訛傳。──〈台灣史〉

崗山荷蘭叫桌山,山下平地住東番;

紅毛來攻屋燒毀,搭加里揚不復還。──〈岡山平埔族〉

一、呂著根據荷蘭第一手史料,論證高雄平原平埔族有許多社,打狗村社與堯港搭加里揚是其中的二社。

本專欄2021.7.14〈荷蘭時期高雄平原怎會無村社或只有一社〉、2021.9.15〈荷蘭時期高雄平原有幾社 搭加里揚在那裏 〉二文,根據荷蘭第一手可信史料,詳細論證:

(一)、荷蘭時期高雄平原有許多社,堯港搭加里揚與打狗村社是其中二大社。

(二)、搭加里揚在堯港、大崗山附近,今阿公店溪南岸旁邊,晚上在溪北岸可看到村莊。

(三)1635年12月25日「搭加里揚之戰」,高雄平原各社逃遷到屏東平原,從此無村社。1646年,搭加里揚改名阿猴,在今屏東市。

此三論證,與作者2014年8月刊登《高雄文獻》的〈流寇林道乾與打狗—根據《明實錄》,析論流寇林道乾遁入臺和到打鼓山之說的由來與無稽〉的論述,歷史脈絡相呼應,推翻三百年來台灣歷史書,記載高雄平原只有打狗一社,遭明代海盜林道乾屠殺徙為阿猴的訛傳。

作者論文和《打狗阿猴林道乾──尋找高雄平埔族的身影》及民報《詩寫台灣》專欄的多篇詩文,皆發表出版多年。公開發表文章都須受公評,對呂著有不同意見,當然歡迎依學術常規討論,共同考辨探討歷史真相。

二、《高雄文獻》登施雅軒論文,仍主張高雄平原只有打狗一社即搭加里揚,討論方式與引用史料皆很奇怪。

《高雄文獻》2018年11月第8卷第3期,刊登施雅軒〈17世紀高雄搭加里揚地域的重構〉一文,「重構」二個答案:

(一)高雄平原只有舊文獻記載的打狗一社,即搭加里揚。

(二)搭加里揚位置在典寶溪南方的哆吧思戎,今橋頭仕隆。

橋頭仕隆在典寶溪(在阿公店溪南方)南方二、三公里,不是在河流南岸旁邊,晚上在溪北岸看不到。施雅軒的結論,明顯與荷蘭第一手史料,記載搭加里揚是在一條大河的南岸旁邊不合。施雅軒的討論方式與引用的史料,皆很奇怪!

施文是經學者審查發表學術期刊,在網路流傳的論文,可說是仍抱著「明代海盜林道乾來打狗屠殺土番,餘番徙為阿猴」之清代文獻訛傳,主張高雄平原只有打狗一社的許多文史研究者(包括大學任教者)的意見。

施文刊登《高雄文獻》的學術論文,會被不知史料真偽的讀者,尤其是高屏文史工作者,相信以為真。本文特不憚其煩,詳細檢視其論述之奇怪和其他多項明顯錯誤,來供研究關心高雄平埔族歷史的文史界共同參考檢視。

三、施雅軒的主張與呂著不同,奇怪的是竟對呂著的詳細舉證論述主要內容,一字不提。

本件是史實的認定,不是理論的爭辯。歷史討論在考辨史料與結論的真偽。依常規,對議題發表的論述有意見,就應將對方論述的證據和說明,誠實詳細列出,然後提出不同的反證史料考辨說明,來讓讀者共同比對探討雙方的論證,誰的正確可信,誰的誤解虛構,或兩意見可並存,讓後來者繼續探討。

施雅軒列簡烱仁與呂自揚著作為參考書目。說:

(一)、然而隨著2000年《熱蘭遮城日誌》陸續出版,可以發現原始的高雄平原上,有一個大型部落──搭加里揚,在1635年12月被荷蘭東印度公司派兵所消滅,基於「搭加里揚」與「打狗」有著密切的時空關係,這使得追溯搭加里揚的歷史,也開啟了建構打狗地域的可能性。因此本文利用相關史料…,藉此來整理該地域所面對的相關研究誤區,並逐一討論其合理的答案為何。(施文摘要)

(按:搭加里揚是逃遷到屏東,不是被消滅。施文誤寫了。)

(二)、簡烱仁推論搭加里揚「大約位於臺南縣新市鄉南方不到三十公里;比對現今的地圖,大約是在現今高雄縣湖內、路竹鄉一帶」,或再增加「高雄縣岡山鎮」一地;而呂自揚推論在岡山平原附近,「筆者(呂自揚)根據江樹生譯註荷蘭《熱蘭遮城日誌》第一、二冊記載,已證實屏東阿猴社,是原居住堯港(今高雄市興達港)附近岡山平原之原住民 Taccariangh 搭加里揚社」(施文009頁)。

施雅軒既認為呂著是「相關研究誤區」,高雄平原只有打狗即搭加里揚一社,討論的前提,就應把呂著論述高雄平原有許多社(荷蘭時期台灣沿海平原平均10至20公里,就有一大小社。像本人高雄田寮月世界家鄉,橫寬各約10公里,清康熙時就有新港、水蛙潭、尖山與相鄰的大傑顛四社),「打狗」與堯港的「搭加里揚」是不同的二社,所詳列的荷蘭第一手可信史料與說明,先考辨推翻之後,其主張論述才有可能成立。而且,若不是另有荷蘭不同記載的第一手史料,可把呂著論證的第一手史料推翻,便等於是一篇無意義、非學術討論的空話。

很奇怪的是,施文從頭到尾,對呂著的詳細論述舉證,竟然全部一字不提,一字未說明,就逕指為「相關研究誤區」,可說完全違背學術討論的基本常規與要件。

這樣的文章,也算是在學術討論嗎?

四、施雅軒的結論,與引述的荷蘭第一手史料原文記載不合,自相矛盾,很奇怪。

先看施雅軒自我矛盾的奇怪結論說明:

針對搭加里揚的正確位置,前面所提簡炯仁的「湖內、路竹、岡山」說與呂自揚的「岡山平原」說,其推斷的依據來自於在甘為霖在Formosa under the Dutch提及:「12月25日:我們離村落很近,我們的敵人在渡河後就出現了,首先新港人和敵人有場衝突,但只有使用原始的矛,直到我們的前鋒出現,用火槍攻擊他們的中間,敵軍才四散開來,從此通往村落的道路就被打開來」。因此簡烱仁、呂自揚主張這條河為現今的阿公店溪,於是成為重要的搭加里揚依據。」(施文第026頁)

施文引錄的是甘為霖《荷蘭統治下的福爾摩沙》(前衛出版修訂版書名《荷蘭時代的福爾摩沙》)中的〈尤紐斯報告書〉,傳教士尤紐斯詳細記載參加荷軍攻打搭加里揚的「搭加里揚之戰」(施文稱為聖誕節戰役)的過程,荷軍一路遇到、看到和發生的重要情況,都有記載。呂著也是引證〈尤紐斯報告書〉記錄的第一手史料來論述。

施文中有引述〈尤紐斯報告書〉記錄全文,在結論時,卻很奇怪的漏掉了呂著論證搭加里揚在一條大河南岸旁邊,最重要和最關鍵的12月24日的記載原文:「12月24日:晚上已經相當接近敵人村落,爬到樹上就可以看的到,這深深激勵我們。」(施文第017頁)

施雅軒明知呂著是根據《熱蘭遮城日誌》記載,1634年,堯港曾一次出貨3000枚鹿皮,搭加里揚與北邊的新港社因社界決鬥,荷蘭士兵一次在堯港附近,與搭加里揚人相遇,一次和新港人從堯港登陸,在大岡山附近與搭加里揚約150至200人交鋒,和〈尤紐斯報告書〉第一手現場記錄,荷軍「12月24日:晚上,爬到樹上就可以看的到」,12月25日「我們的敵人在渡河之後就出現了」的記實史料,來主張Taccariangh搭加里揚,是在一條冬天仍有水須「渡」的大河流南岸旁邊,晚上在北岸可看到搭加里揚村莊。

再看,從二層行溪至今岡山平原(高雄平原北段)的地理河流實況,只有今之阿公店溪(舊名濁水溪)是冬天仍有水的大河流,其他都是小溪溝(簡烱仁主張在岡山北邊,無大河須渡的路竹、湖內,呂著認為是誤解)。

所以,呂著根據這些明確證據,主張搭加里揚的位置,是在岡山平原今阿公店溪的南岸旁邊。這條大河如是在阿公店南方的典寶溪,千人大軍須先渡阿公店溪,渡河是戰爭重大危機,尤紐斯不會無記錄。

施雅軒對呂著論述主張搭加里揚之位置,在阿公店溪南岸旁邊,最重要和關鍵的幾條第一手史料的論證,竟是一字不提,就引述幾張在「搭加里揚之戰」之後二、三十年與一、二百年的人所繪,與1635年「搭加里揚之戰」不相干或誤差的古地圖,來推論Taccariangh即哆吧思戎,是在今橋頭仕隆。

仕隆是在典寶溪南方二、三公里遠,不是在河流典寶溪的南岸南邊,冬天晚上在典寶溪北岸,爬到樹上也是看不到。可見施雅軒主張搭加里揚是在今橋頭仕隆的推論,明顯是錯誤,違背史實。

五、討論台灣四百年歷史地理,不能只在紙上談兵

施雅軒拿一些與搭加里揚之戰不相干的古地圖,所「重構」的搭加里揚位置,竟然與其文章中引錄的荷蘭第一手史料的明確記載不合,也與高雄平原地理現場不合,自相矛盾,不是很奇怪嗎?

更奇怪的,是施雅軒對呂著主張的重要與關鍵史料證據,竟採用選擇性、斷章取義、略而不提的方式,來指稱呂著是「相關研究誤區」,這樣的討論合理嗎?能成立嗎?

筆者是高雄人,在高雄、岡山、路竹讀書教書生活,重要地理實況很清楚。

施雅軒若就近到仕隆與典寶溪現場田野一下,或上網核對一下現今高雄地圖,還會寫出這種只在「紙上談兵」,與高雄平原這塊土地脫節的文章嗎?

作者為作家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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