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馬斯攻擊對以色列意味著什麼

文 / 阮嗣宗
丹尼爾·拜曼和亞歷山大·帕爾默 Daniel Byman and Alexander Palmer發表在最新一期《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 的<哈馬斯攻擊對以色列意味著什麼>(What the Hamas Attack Means for Israel)說，內塔尼亞胡除了糟糕的選擇之外別無選擇(Netanyahu Has Nothing but Bad Options) 理論上，以色列可以給予哈馬斯更多的自由來管理加薩地帶，並使其在巴勒斯坦政治中發揮更大的作用。然而，這些讓步可能會讓哈馬斯變得更加強大，而憤怒的以色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不願意冒這樣的風險。
(相關報導請看《銳傳媒》<哈馬斯為何發動攻擊？以色列為何大吃一驚？ >)
隨著數千枚火箭落在以色列，照亮了特拉維夫和其他城市的天際線，以色列目前的首要任務是保衛其城鎮和軍事基地免受哈馬斯從加薩地帶突然發動的毀滅性襲擊。以色列將努力剷除武裝分子，防止更多滲透者，並壓制對其人民進行轟炸的火箭和迫擊砲彈。
考慮到哈馬斯襲擊的規模和以色列的意外，這些任務都不是容易的。即使以色列成功了，它也面臨著下一步該做什麼的艱難選擇，以確保哈馬斯被削弱並確保此類攻擊不再發生。以色列領導人需要重新建立對哈馬斯和其他對手的威懾，同時防止暴力蔓延到西岸，保護該國最近的外交成果，並處理持續的人質局勢。
加薩的困境
也許最大的問題是如何處理加薩走廊。自從哈馬斯在 2007 年在這片巴勒斯坦飛地奪取政權以來，儘管以色列政界人士在過去的危機中呼籲採取行動，但以色列一直避免在那裡進行大規模、持續的地面行動。事實上，2018年，以色列國防部長阿維格多·利伯曼辭職，抗議以色列與哈馬斯談判達成休戰協議。然而，以色列軍事領導人正確地指出，試圖將哈馬斯從加薩地帶連根拔起將是困難的。哈馬斯在那裡有著深厚的聯繫，管理醫院、清真寺、學校、青年團體以及警察。
以色列可能會繼續向加薩地帶開火
在最新一輪戰鬥之前，以色列領導人可能會辯稱，偶爾的空襲和經濟壓力使哈馬斯失去平衡，無法對以色列構成重大威脅。現在這個論點已經站不住腳了。以色列可能會繼續向加薩地帶開火，但這無助於動搖哈馬斯的權力。此外，儘管國際（尤其是美國）輿論現在對以色列表示同情，但哈馬斯沒有做出任何重大反應的轟炸每一天都會削弱國際社會對以色列國防軍行動的支持。
短期內，以色列可以透過派遣軍隊佔領全部或部分加薩地帶來對哈馬斯取得一些進展。透過進入該地區，以色列軍隊將破壞哈馬斯對民眾的控制。他們可以審問巴勒斯坦地區的人，逮捕哈馬斯各級官員，並以其他方式取得資訊。他們還可以殺死或俘虜大量哈馬斯下層成員，摧毀隧道和軍事物資儲藏處，並破壞從該地帶進入以色列的滲透路線。所有這些步驟都將削弱哈馬斯並減少對以色列的短期威脅。
但即使它成功削弱了哈馬斯，地面入侵也會帶來重大風險。該地區密集的城市地形對以色列地面部隊構成了重大障礙，並可能造成巨大的平民傷亡。例如，2014 年的危機導致 66 名以色列士兵、6 名以色列平民和 2000 多名巴勒斯坦人（大部分是平民）死亡，儘管以色列軍隊在「保護邊緣行動」期間僅深入加薩地帶幾英里。哈馬斯還在該地區的大部分地區挖掘了隧道，它可以利用這些隧道來策劃突然襲擊，並劫持更多以色列士兵作為人質，從而將當前的政治災難變成一場更大的噩夢。
對哈馬斯來說，恢復到接近原狀的狀態似乎是個勝利。
從長遠來看，如果以色列能夠找到其他巴勒斯坦人來管理加薩地帶，它也可能能夠取代哈馬斯的影響力。但以色列在巴勒斯坦方面缺乏可信的政治夥伴。巴勒斯坦權力機構領導人馬哈茂德·阿巴斯及其追隨者憎恨哈馬斯，並在約旦河西岸殘酷鎮壓哈馬斯，但他們缺乏巴勒斯坦人的重要政治支持。普遍的腐敗、老化和脫節的領導層以及與以色列多年的合作已經使巴勒斯坦權力機構名譽掃地。更重要的是，巴勒斯坦權力機構領導人不想透過騎著以色列坦克車在加薩走廊掌權，這將抹去他們僅存的一點民族主義憑證。所有這一切意味著，推翻哈馬斯的地面入侵將使以色列陷入對這一地帶的管理困境，被迫應對其困難的經濟狀況和敵對的人口。
以色列政客歷來目光短淺，民眾熱情高漲
加薩走廊的長期戰爭也會對以色列造成外交破壞。以色列正在尋求與沙烏地阿拉伯實現關係正常化，並希望利雅德在巴勒斯坦問題上只要求象徵性的讓步。當巴勒斯坦處於次要位置時，沙烏地阿拉伯領導層可能會採取這種做法，希望自己國家和更廣泛的穆斯林世界的公眾輿論能夠關注其他問題。然而，隨著暴力事件肆虐，沙烏地阿拉伯在這個問題上不能表現得軟弱。沙烏地阿拉伯外交部週六發表的聲明預示著外交麻煩將會增加，並將當前暴力事件的爆發歸咎於以色列「持續佔領、剝奪巴勒斯坦人民的合法權利以及一再系統性地挑釁其神聖性」。」
然而，儘管存在所有這些問題，以色列領導人可能仍然覺得有必要介入。這次襲擊的規模如此之大，以至於恢復到接近原狀的狀態對哈馬斯來說似乎是一場勝利。以色列政客歷來目光短淺，民眾熱情高漲。西岸一片寂靜
哈馬斯的成功為已經憤怒的巴勒斯坦人帶來了鼓舞
以色列也將尋求確保西岸保持相對平靜，特別是如果它對加薩發動地面入侵的話。以色列先前在該地帶的軍事行動引發了約旦河西岸的大規模示威活動。約旦河西岸已經陷入混亂，第三次起義爆發的傳聞不斷。在2021 年和 2022 年，該領土都經歷了嚴重的暴力事件，而 2023 年的情況可能會更糟，今年迄今已有近 200 名巴勒斯坦人死於以色列之手。暴力事件的增加部分是由於巴勒斯坦權力機構的軟弱，但以色列定居點的擴張以及其居民對普通巴勒斯坦人一再進行的屠殺極大地加劇了緊張局勢。
來自加薩走廊的哈馬斯攻擊和以色列的反應所引發的暴力事件火上加油。哈馬斯的成功為已經憤怒的巴勒斯坦人帶來了鼓舞，表明他們可以讓以色列付出代價。更重要的是，以色列的反應將導致大量巴勒斯坦人死亡（據巴勒斯坦衛生部稱，迄今已有約200人死亡，而且這個數字肯定還會上升）。即使以色列人和國際社會許多人認為哈馬斯挑起了這場衝突，新一輪的暴力活動仍將激怒巴勒斯坦人的情緒。
令以色列的反應更令人沮喪的是人質問題
令以色列的反應更令人沮喪的是人質問題。沒有人知道哈馬斯劫持了多少人質（只要其特工活躍，它可能會扣押更多人質），但哈馬斯聲稱已經劫持了「數十名人質」。其中一些可能會被偷運回以色列，而另一些則可能被以色列境內的巴勒斯坦武裝分子持有。人質為哈馬斯帶來了巨大的影響力，對以色列領導人來說也是一場惡夢。儘管以色列特種作戰部隊技術精湛，但即使是小錯誤也可能導致襲擊中的許多無辜者死亡。劫持人質還會導致一場持續不斷的戲劇性事件——正如恐怖主義專家布萊恩·詹金斯（Brian Jenkins）曾經所說的那樣——「戲劇」——這個問題經常出現在報紙的頭版上，驚恐的人質、驚恐的家庭和富有同情心的公眾都要求採取行動。
對當前暴力事件的溫和回應會鼓勵哈馬斯再次發動攻擊
人質也使軍事行動變得複雜。在戰略層面上，如果以色列進入加薩地帶，哈馬斯可能會威脅人質的生命或以其他方式威脅哈馬斯的權力。在戰術層面上，以色列人質可能出現在領土內的建築物內或戰士手中，這使得行動變得更加困難，因為以色列的每一次軍事行動都會存在殺害以色列平民或軍事人員的風險。
以色列面臨的最大挑戰之一將是如何恢復威懾力——說服哈馬斯和其他敵人不要再次攻擊以色列，因為他們付出的代價太高——以及如何以道德上可接受的方式做到這一點確保其他國家特別是美國的支持。以色列官員會擔心，對當前暴力事件的溫和回應會鼓勵哈馬斯再次發動攻擊，他們也會擔心真主黨、伊朗和其他敵人會認為以色列軟弱。
猶太國家是「蜘蛛網」 ，從遠處看很強大實際很脆弱
國際法中的相稱性原則要求以色列避免過度傷亡，並以其他方式緩和其軍事反應，以集中力量製止來自哈馬斯的威脅。另一方面，威懾的邏輯往往會導致巴勒斯坦方面遭受不成比例的傷亡。由於以色列對傷亡高度敏感，在以色列看來，等量死亡是他們國家的損失。事實上，哈馬斯、真主黨和其他所謂的抵抗組織為自己能夠比以色列做出更多犧牲而感到自豪，他們認為猶太國家是一張「蜘蛛網」 ，從遠處看似乎很強大，但實際上很脆弱。按照這種邏輯，威懾要求傷亡率如此之高，連哈馬斯都感到害怕。
為了使威懾發揮長期作用，哈馬斯需要其他選擇來維持其政治合法性，而政治合法性的基礎是反對以色列。威懾僅涉及阻止對手採取原本可能採取的敵對行動。但如果對手認為自己別無選擇，那麼威懾就會困難得多。理論上，以色列可以給予哈馬斯更多的自由來管理加薩地帶，並使其在巴勒斯坦政治中發揮更大的作用。然而，這些讓步可能會讓哈馬斯變得更加強大，而憤怒的以色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不願意冒這樣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