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爹賣豬肉／唐勝一

唐勝一

鄉村的趕集日裏，人流並非熙熙攘攘，而四爹的肉攤前卻是擠滿了人。看得出，不是四爹動作慢，而是攏來的買肉鄉親確實不少。四爹不時拿眼看看，就能分出個“先來後到”而有序不亂，也算老少無欺，沒人有意見。

四爹發現鄉政府食堂的王老頭也在等著，便給他遞上一支煙，說道:“老王，你是給政府食堂買肉吧？”“嗯。”四爹告訴說:“你別等了，我不會賒賬賣給鄉政府食堂的。”王老頭一愣，隨後急了地說:“四爹，剛才衛生院的食堂夥計不是賒賬買走了20斤肉麼？”四爹點著頭:“是呀，沒錯。衛生院賒賬我不愁收不到錢，我老婆每年患病住院治療四五次，是能把賒賬抵扣回來的。可你政府食堂呢，當然不是你經手的事，從我這賒賬買去的100斤肉辦會議餐，都3年了我還沒有收到錢。”

王老頭的臉上有些掛不住，扔掉接在手裏的香煙，灰溜溜的離去。滿頭銀髮的李大娘見此情景，“唉”地歎著氣，搖搖頭，轉身欲走開，卻被四爹叫住:“李大娘，你走啥，不買肉了？”“我也沒現錢，你不賒賬我就不買了。”四爹說:“我沒有說不讓鄉親賒賬呀，你老別走，我會賒賬賣肉給你的。”李大娘老臉笑得皺巴巴的，點著頭說：“好好好，那我就排隊等著。”

鄉里的一家銀行食堂朱廚子來到肉攤前，人未站定，四爹就下了逐客令:“朱師傅，你別在這耽誤時間了，我是不會賣肉給你銀行食堂的。”“為啥子？”四爹告訴說:“前不久，我女兒去你們銀行辦事，聽到工作人員七嘴八舌議論，說我四爹肉攤上賣豬婆子肉和病豬肉，造謠中傷，胡說八道，要不是我女兒用手機錄了音，我還不會相信呢。”朱廚子說:“我沒有在場議論吧？”“你是沒有在場，但我也不會賣肉給你呀，因為你是買給食堂用的嘛。”朱廚子黑著臉，自我解嘲地說:“你四爹不賣就算了，講句大實話，要不是楊屠夫今天因故沒有賣肉，我還不會來你這肉攤呢。我明白，你四爹是對銀行食堂定點在楊屠夫肉攤買肉有意見，這可是行裏乙主任親自定的，怨不得我，我也沒辦法。”有一位鄉親替四爹作出回答:“那應該不是這原因，而是你行裏有人造謠中傷了四爹。可四爹做生意素來講誠信，老少無欺，才成了集市上的一把好刀嘛。”

沒錯，四爹是鄉親公認的好屠夫呢。溝寨村愛吃肉的柳二爺，因腿腳行走不方便趕不了集買肉，四爹便每集都要留下兩斤肉為其送去。“麻煩你了，四爹，不但給我送到家，還一而再、再而三地給我賒賬。”“沒事，二爺，你兒子每次回來，不都是把賒賬結好一筆付給我了麼？”柳二爺說:“我也為你算過賬，你四爹賣肉給我所賺的那點錢，還不夠你騎摩托車往我家走的汽油錢哪。”

有一回，七八歲的娃兒在四爹的肉攤上買了一斤豬肉，回家途中，看到一樹枇杷金黃，口饞地將豬肉放在坪地草叢上，自己則爬上樹去摘枇杷。一陣折騰，枇杷裝滿了兩褲袋下來，卻看到一只白花狗一口將整抉豬肉叼走了。“打死災狗子，還不把肉放下。”娃兒邊追邊罵，卻追不上白花狗，白白地丟了豬肉。娃兒哭哭啼啼返回四爹肉攤前，把丟肉的事兒說了，求四爹賒賬賣給他半斤肉：“你放心，我省下幾天早餐錢，也會把錢還給你的。”四爹稱給娃兒一斤豬肉，且說：“回去別把這事給你奶奶說，免得挨罵，往後可要注意點。至於這斤肉錢，就不用你還了。記得要吃早餐，不吃不行啊。”“謝謝四爺！”

每次趕集，四爹肉攤上的豬肉總是早早就賣完收場。有同行屠夫便跟他說:“四爹，我的還剛賣出一點點，要不你幫個忙，我拿上百十斤肉擺到你的攤子上，請你給我賣。”四爹回復人家:“忙我可以幫，但不是讓你把肉擺到我的攤子上，而是我去你的攤子上幫你賣。”“也行。”

俗說同行是冤家。而四爹卻不這樣，他在整個集市的屠夫行業裏受到大家的尊重，都視他為帶頭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