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奇摩新聞 【圖解】30年前也是霸主，日本為何要台積電支援半導體？看懂日本的奮力一舞
棒球和半導體，是台、日民眾的共同話題，雙方也有多年交手經驗。
國際賽場上，台灣還未贏過由全職棒球員組成的日本武士隊；在半導體業，1985年日本就登世界高峰，晶片市占全球一半，台灣完全看不到車尾燈。
30多年來，重視規模甚於獲利的日本晶片製造商，碰到規模擴充更大的韓國三星，以及專業代工的台積電，被迫交出製程技術領先地位，但仍牢牢控制多數材料和部分設備主導權。
如今台積電熊本廠開幕，局面迎來改變。引進台積電就像找來每季可打50發全壘打、120分打點的超級外援助陣，讓半導體日本隊重回爭冠行列。
台積電要如何兌現期待？之後會有更多台廠循此模式赴日、加入新賽局嗎？日本產官學界及民間又如何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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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導體和武士刀看似毫不相干，卻有著相同的精髓。
一把好的武士刀，須經過工匠上千次捶打，忍受長時間的爐火高溫，才能製作出一萬多層鋼組成的刀刃。細節堆疊的匠人精神，也適用於需要不斷精進工藝，以及歷經數千道製程的半導體製造。
1980年代是日本半導體的風光時期，全球10大半導體廠商中，日本電氣、東芝和日立穩居前3名的寶座，市占率更一度超越德州儀器（TI）、英特爾（Intel）等美國大廠，引發老大哥不滿。
《半導體地緣政治學》一書中指出，1986年美日兩國所簽訂的《日美半導體協議》中，含有未公開附帶協議：美方「希望」日本在5年內，讓外國半導體於日本的市占率提升至20％以上。之後還以日本不守信用為由，實施100％的懲罰性關稅。該書作者太田泰彥評析：「這段歷史讓日本痛苦難忘。」
自此，日本半導體在1990年後逐漸走向凋零。局勢變動之際，台積電在1987年誕生，創辦人張忠謀所發明的晶圓代工模式，加速了半導體產業的演進，隨著製程技術領先全球，台積電也在地緣政治的催化下，一躍成為各國關注焦點。如今，這個曾經的工業強國，將再次揮動武士刀，劈開半導體新局。只是這回，還多了個最強夥伴——台積電。
「速配」補強邏輯IC，年產值15兆日圓
談起張忠謀，東京大學教授黑田忠廣臉上立即流露出尊敬，「熊本廠開幕那天Morris（張忠謀）正好與我擦身而過，我對上他的視線後和說了聲『非常感謝』，他對我點點頭，讓我非常開心。」黑田手舞足蹈地分享，對台積電的到來表現出強烈興奮感。
2021年10月，台積電宣布赴日設廠，實際上日本經濟產業省從制定半導體戰略、與台積電接觸再到拍板鉅額補助，僅花了短短3個月。經產省官員則認為，半導體已是戰略物資，但扶植一家優質半導體企業卻非朝夕能成，「沒有的東西只能從外國輸入，台積電是否在日本設廠是存亡關鍵。」
從商業角度分析，日本車廠也希望台積電能在地化供應。根據經產省統計，能製造「汽車大腦」處理器的邏輯IC市占率極低，製程也很落後。豐田汽車與電裝（Denso）雖已自產車用半導體，卻無精密邏輯IC的製造經驗，可能在車輛革命中居於劣勢。經產省認為， 台積電進駐日本後能刺激投資，建構完整的半導體供應鏈，補強日本弱項。
半導體戰略推進議員聯盟會長甘利明受訪時曾說：「半導體是多種技術結合的成果，無法僅靠台灣、日本、美國來達成。」太田表示，「政治和產業需求的目標一致，因此走到一塊。」
投資市場反應樂觀，SMBC日興證券執行董事京極玲指出：「台積電到日本讓半導體供給穩定，相關企業正吸引市場關注。」對日本來說，補助及談判的背後，是對2030年半導體產值能達15兆日圓（約新台幣4200億元）的野心，和未來可觀的稅收。
互為彼此「第二春」，光電融合更上層樓
另一方面，自1960年代開始發展的半導體材料及設備的日本，具備強大的科學研發實力。台積電亦深知這點，在筑波、橫濱和大阪都設有研發中心，甚至在2019年時就與日本學術和工業界的結盟。
故事起源於東京大學校長五神真於2018年的訪台之旅。當時，五神真經由張忠謀的轉介，與台積電董事長劉德音及首席科學家黃漢森會面，共同談論半導體的未來，決定一起攜手做些「有趣的事」。
這場會面最終促成東大與台積電的合作。五神真回國後，找來曾效力東芝的慶應大學教授黑田忠廣擔任計畫主持人，與日本重要材料和設備商共同發展下一代的半導體技術。
當時，黑田的友人在電話另一頭告訴他：「起風了。」新風向的出現讓黑田相當心動，不久就答應轉至東大任教。在接受專訪時，黑田比喻在40年的生涯中，歷經了半導體的春夏秋冬，原本對於學生的出路相當憂心，「現在我感覺春天又要來了，是台積電帶來的！」而科研中最吸引台積電的，是日本強大的光電技術。
首先是索尼（Sony）的技術。《半導體地緣政治學》一書指出，索尼擅長的影像感測器，是將「光電二極體」和「畫素電晶體」封裝在上下堆疊不同基板上，「光電二極體」簡單來說就是將光轉換成電子訊號，與封裝這2項關鍵技術，長久都是由索尼自己家製造，僅有「畫素電晶體」是外包給台積電。
原先索尼的想法是，台積電工廠若與索尼相近，便能保留「光電二極體」和封裝，夥同台積電進行高效生產。業界高層指出，在雙方合作關係緊密狀況下，索 尼很可能會開放部分技術與台積電進行合作。
其次，則是光電融合半導體。日本電信大廠NTT資深研究員納富雅也的團隊，在2020年3月發表光電融合半導體，震驚學術界。產業分析師表示，全球對節能議題重視，光電融合半導體能節省不少電力，大廠也多有布局。例如NTT已攜手英特爾（Intel）與SK海力士進行研發。
在此情況下，台積電勢必也要跨入。分析師認為，光電融合是未來30年的重要技術，「台積電不可能沒注意到，也許這塊已有交換條件，或啟動學術合作。」
產官學總動員！索尼、熊本縣府超有愛
確立目標後，日本執行速度驚人。知情人士指出，「美國政府的協助實在太少了。」
供應鏈透露，在申請必要許可執照時，原先要耗費8個月以上才能拿到的執照，在熊本肥厚銀行和縣府的協助下，流程超速運轉，只花1個月就拿到，讓業者相當吃驚。
此外，日本具半導體經驗者不少為70、80歲長者，對台廠來說要找到這些人如同大海撈針。幸好，熊本縣府出手相助，「沒有政府幫忙我們是很難進行下去的。」
金融機構也動起來。京極玲指出，已和中國信託洽談，台廠可透過中國信託，自SMBC日興證券獲得進入日本市場的協助，「大家都很關注出海的回報率。」中國信託子公司東京之星也已至熊本設立據點，未來台廠可在當地獲得銀行融資和招聘等財物事項的支持。
救市占最後一舞，「溫水煮蛙已90°C」
目前看來，第1批出海的台廠都是以台積電為核心，然而與台廠有密切交流普華國際財務顧問公司執行董事周容羽分享，近期詢問赴日的台廠比率正在上升中，「就台積電出海來說，我會把它定位和日本是夥伴關係。」
過去台灣位居上游，日本則掌握出海口，但先進製程讓台灣在產業鏈中變得更有話語權，「現在看起來，我們和日本是非常互補的。」她認為，現在透過台積電的領頭羊效益，台商若能把機會進入日本市場，從台積電開始擴散至日廠供應鏈，會比單打獨鬥更有效益。
周容羽觀察，部分台廠也正考慮以併購方式進場，但日本政府所給予的都有條件，「這麼多補助，日本政府對供應鏈一定會有些要求，（台廠）也要去思考到底能投入多少。」
很多人最好奇的是，日本究竟能否重拾昔日光榮？對此，黑田相當樂觀，並用「溫水煮青蛙」形容日本政府過去對半導體市占率的流失的渾然不覺，「但現在水溫來到90°C，大家都跳起來了。」甘利明更表露決心，呼籲這是日本最後一次重返榮耀的機會。台積電能否與武士精神合一，續譜新章，全世界都在關注。
責任編輯：謝宗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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