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暴雨（外二篇）／唐勝一

唐勝一

炎炎夏日，晌午的太陽像團火，大地熱浪滾燙。

丁奶奶正在菜園摘蔬菜，聞聽7歲的孫娃兒小小一聲叫:“奶奶，我又回來了。”奶奶鮮有的一臉不高興，瞪著問:“誰讓你來的？”小小伸手在南瓜花上捉住一只花蝴蝶，回奶奶話說:“媽媽要我來的。”奶奶聽得生氣說:“你媽也真是，這假日裏還要你在我家，去，回你自家去。”小小一邊玩著蝴蝶，一邊低頭低腦離去。

小小的家跟奶奶家是分夥而食的，還不住一個屋場。小小打從上小學一年紀起，就是奶奶接、送上學，只有每到雙休日或節假日，小小才回自己家。奶奶也是這時輕鬆些，能去村寨鄰居家打牌娛樂。可今天這個假日，小小咋又來了呢？奶奶想不通啊。

不料小小回到家裏，卻是遭到媽媽一頓數落:“你這孩子，我要你去奶奶家咋回來了呢？告訴你，今天家裏不做飯，我和你爸都不吃，你也沒得飯吃呢，走，我送你去。”

小小由媽媽陪著往奶奶家走，見著奶奶還在菜園摘菜, 就朝著菜園去。小小媽沒好氣地對奶奶說:“好你個做奶奶的，我家晌午不做飯，小小到你家吃頓飯都不給麼？”

奶奶瞧見這興師問罪的樣兒，心裏窩火了，不管不顧地就跟兒媳婦懟了, 拉長著臉說:“你咋說話的？小小在我家吃飯少了麼？除了這假日，他哪天不是在我家吃？我這真是好心沒得好報啊。”

小小媽也像變了個人似的，好比吃了火藥樣, 滿腔的火氣。她抹把一臉的汗水甩在地上，高腔大勢地發洩說:“小小是我兒子，也是你孫子，我供他上學讀書盡責任，你供他吃飯也是應該的啊！”

“你真是不識好歹！你生的兒子反倒全推給我做奶奶的帶養了，我可沒有這個責任嘍。”

“好，你沒責任是吧？那你到時老得自己動不得手了，我也沒責任養你侍候你。”

婆媳倆爭著吵著，還為難著少不懂事的小小。小小媽將小小推往奶奶跟前去，奶奶又將小小擋著推回到他媽面前，弄得小小反復多次被推來擋去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幸好有一只蜻蜓飛在眼前, 他伸手一抓沒抓著，便追著蜻蜓四處跑開去，免得被奶奶和媽媽當著皮球踢來踢去。

突然，“唿啦啦”的狂風大作卷起塵沙，頓時天昏地暗，隨著一陣“轟隆隆”的驚雷滾滾，頃刻“嘩嘩啦啦”的暴雨傾盆。

說時遲，那時快。小小媽和奶奶二人都快步朝小小跑去。小小媽搶先摟著小小，奶奶隨後一把摟過去，撩開衣襟對小小說:“躲進奶奶衣服裏，奶奶給你遮擋雨水。”

奶奶邊喘粗氣邊抹雨水，還睜圓眼睛盯著小小媽說:“小小要是被雨水淋感冒生病了，我跟你沒完。”小小媽鼻子一哼，回言道:“怨我啊？真是倒打一耙，你要是先就讓小小去你家吃飯，小小哪會在野外遇上這大雨？”“那你要是不再把小小往我家送，小小會淋上這場大雨嗎？”你一言來我一語，婆媳倆爭吵得越來越激烈。

暴雨中，走來了小小的爸。小小爸撐著一把雨傘，還帶上兩把雨傘。他先給老婆和兒子各一把，然後將自己撐著的一把遮到了娘的頭頂上，再拽把娘走到一旁輕聲問:“娘，你們都在這雨裏幹什麼呀？”“問你老婆去。”他告訴說:“不敢問，我昨晚打牌輸了5000多塊錢，她要罰我今晌午沒飯吃。”“啊，原來這樣！你這不爭氣的東西！”

奶奶白了小小爸一眼，要過雨傘，走向小小拉起小小的手，同時還對小小媽說:“別呆著了，跟小小去我家，我做晌午飯給你們吃。”

獨留雨中的小小爸回過神來，忙跑步追上去，邊跑邊喊:“等等，還有我哪。”

小小扭頭看了看，欲停下腳步，奶奶卻說他:“別理你爸，我們走，讓他淋淋雨水。”

◆老三之計
老三人未起床就刷開了網路視頻，看到一段有關端午節的內容，登時心生一計。

他洗把臉，坐到臥室的電腦桌前搗鼓開來，卻是嘟嚕著抱怨:“鬼電腦也欺負人啊，又上不了網啦。”

他去趟堂屋，裝著接聽別人的電話說道:“今天是端午節你也要我去你家幫工呀？好好好，我馬上就來行了吧。”

正起床穿著衣服的老婆問:“咋啦，過節也不在家啊？”他回言道:“鄰村小六子請去幫工，得去呀。哦，對了，你請村會計看下電腦啰，上不了網，我回家還要用呢。”

老三是出了名的老婆崽、大膿胞，明知道老婆跟村會計有一腿，卻還叫老婆請人家來家裏看電腦，這不正中老婆下懷，又有了苟合的好機會麼？

老婆偷著樂了，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又不給人家維修費，還不知道人家願意來不？”老三告訴老婆:“你打他電話會來的。”

老三撒謊給小六子幫工，其實是去了鎮上街頭的牌館打牌而故意躲開，直到夜深人靜時才疲憊地回到家。

他躺在床上“呼呼”地喘粗氣，稍後就直截了當地跟老婆說:“你今天又跟村會計歡愉一場啊。”“你——”他告訴老婆:“你們別高興得太早，今天是毒月毒日有很多禁忌的，特別是男女同不得房，一旦同房，那是不死都要大病一場脫幾層皮。你不信是吧，我把這條網路資訊轉給你看看。”

老婆看後說:“網路上的東西，有些也是信不得的。”老三辯著:“那今年清明節，網路傳說掃墳祭祀會大禍臨頭，你咋信了？你不但不讓我家掃墳，還走遍我家親戚遊說阻止不讓掃墳呢？”老婆惡狠狠地罵他一句:“你這麼歹毒，不得好死！”

次日一早，老婆就躲到山坳裏給村會計打去電話:“不好意思，我昨天害你了……昨天端午節是毒月毒日，男女同不得房，同了房那就不死也得大病幾場……”

村會計豈是善茬？他將計就計，當天就跑來質問老三:“你這人看著老實，心思卻壞得很呢。你叫老婆昨天請我來幫你看電腦，我既吃了你家粽子，還喝了你家的酒水，怎麼我昨天回家去就不舒服，全身痛盡了，莫不是你下了害人藥吧？怪不得你外出一個大白天不歸，直到深夜才回家啊。我警告你，老三，我一日身體不舒服，我就會往你家跑，找你要錢看病，呆在你家要吃要喝，連睡也睡在你家裏。你若不信，我現在就不走了，你看著辦吧？”

老三被村會計這反手一計整懵了，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拽把老婆去到一邊屋角悄悄地說好話，求著老婆把村會計趕緊勸走。

◆失 落
端午節後的第一天，甲乙丙丁四位退休老幹部如常一樣地來到公園，坐進八角亭，各自喝著自帶的茶水，不緊不慢地閒聊。

退休不足兩個月的丁很是感慨:“真的人走茶涼啊！今年春節老子在位時，那一連十來天，家裏人來人往，客滿為患。而昨天的端午節，來我家的才八人，你說氣人不氣人？”

丙接茬道:“現在人很勢利，瞧你在職在位有權能辦事，人家就百般地阿諛奉承討好你，一旦你沒位沒權了，平常跟你走得近的人紛紛離你而去。我是去年退的休，昨天端午節就只有三人來我家，不過也好，正好湊上一桌打麻將，絕對的安靜。”

前年退休的乙捋捋花白鬍鬚，歎著氣說:“唉——，我更糟，昨天過節只一人來到我家裏，更氣人的是，他屁股都沒坐熱就急著要走，就像避邪躲災一般而不敢久留。我猜想下個中秋節吧，我家恐怕就無人登門看望啰。”

甲挺了挺腰肝，眼角上揚，自我得意地講:“我雖然退休三四年了，還不至於像你們這麼悲觀，昨天端午節來我家送禮看望的還有十七八人呢。”

乙說甲:“你跟我們不一樣，你正處幹部與我們科級幹部不能比，你官大權大餘威大，說話有人聽，辦事有人幫。”

丙補充道:“你甲培養了那麼多幹部，人家還會記得感恩的。”

“這算說到點子上了。”丁接著丙的話說，“只有當幹部在位時多培養跟自己走得近的年輕人上位，離職後才會有好日子過，能繼續風光。”

甲搖搖頭:“其實，我的內心你們並不一定感受到，說句不怕你們嘲笑的話，你們失落不假，可我比你們更加的失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