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力好大我很累」38歲法官與妻訣別後輕生…老師出面喊痛心：不全然過勞，這事恐也是巨大壓力

年僅38歲的士林地院李姓法官，在今年4/11傳訊給妻子訣別後，凌晨自法官宿舍11樓墜落身亡。

該法官是司法官第52期第1名結業，曾受命審理多起重大案件，生前向妻子吐露過「壓力大、很累」，卻未留下遺書。事發後法界將之歸因於法官工作過勞，疾呼司法院正視「血汗司法」問題。

政大法律系教授姜世明接受今周刊訪問認為：「李姓法官之死，恐怕不全然是工作過量的關係。」

曾經教過李法官民事程序法課程的姜世明說，每門課李法官都獲最高分，對他的離世感到遺憾與痛心。

姜世明說，去年MeToo浪潮席捲社會，士林地院有資深法官陷入性騷風暴，如果有較大調查動作，對於相關同仁會造成壓力，也是必然的事。

法官審理的法院案量逐年遞增，尤其近2年來詐欺案暴增，造成檢察系統及法院系統的負擔。

墜樓身亡的李姓法官生前負責的案件，就包括社會矚目的「台版柬埔寨案」，原定5月21日宣判，承擔一定的工作壓力，因此外界自然將法官之死連結到血汗司法問題，並疾呼改革。

好法官特別重視名譽，遭約談勢必壓力巨大

根據監察院近期發布之彈劾報告揭露，李姓法官生前的前上司，人稱「蔡董」的士林地院資深蔡姓法官，於法官論壇遭爆料涉性騷案，分別於2007年、2022年強制猥褻女書記官及新進女法官，士林地檢依強制猥褻罪嫌起訴蔡明宏，目前轉移至台北地院審理。

此外，監院也清查出院內至少5名女性，曾遭該資深法官猥褻或性騷擾，13名監委一致通過彈劾，將其移送至懲戒法院。

由於「蔡董」一案橫跨16年之久，據了解，這段期間的司法首長、士林地院院長或法官都受牽連，是否有涉嫌隱匿、輕縱或包庇均受調查。據了解李姓法官也因此案以證人身分被司法、行政、監察各相關程序約詢。

對此，姜世明曾在臉書點出：

「對過世真正原因，呈現穿鑿附會…，因真相未適當說明，造成司法界士氣低落，影響人民權益」、「少部分法官受氣氛引領而躁動，部分論者藉此提出神壇程序法…」。

姜世明指出，去年MeToo浪潮席捲社會，士林地院身陷性騷風暴，造成相關法官同仁士氣低落，如果有較大調查動作，對於相關同仁會造成壓力，也是必然的事。

上司涉及性騷案，李法官被約談調查釐清部分環節牽連程度。「好法官特別重視名譽，對正直廉潔、戰戰兢兢的司法工作者而言，如果遭到約談，勢必造成巨大的壓力。」

人事改革要先盤點是否閒置或配置不當

姜世明回憶，李法官連續數學期修習他的民事程序法課程，每門課他都獲最高分，對於李法官離世感到遺憾與痛心。

只是，法界卻簡化事由，藉此提出法官不必寫判決書理由、廢除管考制度等訴求，他呼籲應回歸理性討論司法人事與制度改革。

法官離世，各界把目光聚焦在法官的工作量。姜世明指出，真要談勞務改革，司法機構還包含書記官、法官助理、檢察事務官、法警、觀護人等，他們的工作處境恐怕更不堪，「書記官出憾事的次數更多，卻未獲得相應的關注」。

姜世明認為，不論增補人力、簡化程序、書狀減量，司法制度、人事改革涉及國家財政及人民訴訟權保障，不應過於感情用事。司法院、法務部應先盤點是否有人力閒置或配置不當，據此增加員額，才有公信力。

姜世明直指，有的法官、檢察官忙著當網紅，也有人四處演講或當起斜槓作家。日前，更驚爆替詐騙集團運錢的法官，還有部分法官沒有審查，把案子丟給法官助理寫，檢察官把困難案子丟給檢事官。

辦案期限：司法院研議授權各法院院長彈性處理

「司法院應適當盤點及交代司法界亂象，檢討人力運用效率，對症下藥，再來增添員額。」他說。

法界部分聲音，也把矛頭指向法官的「管考制度」。姜世明認為，對於辦案期限或許可依案件類型適當鬆綁。司法院、法務部也可視案件種類，提供司法人員符合適足休憩權程度下的限量分案制度。

如何減輕法官工作負擔，法官協會在事發後也發出聲明，要求司法院在1個月內回應。司法院提出「司法過勞議題因應對策說明」，說明司法院近日已採取之措施。

其中，針對案件量過多引發法官過勞部分，司法院研議採用「案件管理流程」方案，授權每個法院院長彈性處理，在兼顧法官合理分案量及避免案量庫存過多之情形下，讓法院院長可以做案件流程管理，期能透過行政上之案件管理措施，從源頭管控案件數量。

法官協會對司法院所提之說明表示，協會會彙整所有法官對改革的意見及看法，如有必要，會開研討會來討論訴訟制度之改進與建議，再提供予司法院及下任新院長參考。

法官士氣低落 還有這些背後原因…

對於司法公信不彰和士氣低落問題，姜世明提供了幾個觀察：

譬如，過去為了顧及司法獨立，讓地院資深法官能升至14職等，容易造成優秀法官不願意到壓力更大的高等法院任職。

此外，年金改革的後遺症，讓法官不再能期待相對高保障的退休金。導致年輕法官輕言離職，資深法官則60歲即辦理退休，經驗傳承斷鏈，對整體法院之辦案品質造成不利的影響。

而國內法官評等僅分為評定「良好」與「不良好」，良好者佔絕大多數，考評壓力其實比一般公務員低，也優惠許多，但卻導致難有客觀數據比較法官優劣。

姜世明引用台北榮總院長陳威明的話：「沒有幸福、無後顧之憂的員工，就不會有真心感動的醫療服務」，同樣的，「沒有幸福、無後顧之憂的司法同仁，就難以期待有真心感動的司法服務」。

他強調：「人可增、量可減、期限可延，但管控不可少」、「對於逝者雖已矣，但究竟咎歸何人，期待將來各機關的程序結果可以說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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