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停止跨國收養 不能一刀切

(圖/AI生成)
(圖/AI生成)

大陸最近宣布停止跨國收養計畫,除了有血親關係的孩童外,禁止外國人領養中國的兒童。這個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的國際收養歷史,終於告一段落。若以中國經濟的發展速度來看,是遲了一些,但是也標誌中國社會中關於人口政策與兒童福利複雜甚至不光彩的一頁翻過去了。

跨國收養中國兒童的背景是中國一胎化政策,以及改革開放不久社會發展落後經濟條件不佳的年代。在西方主導的收養主流敘事中就充滿崇高的道德色彩,收養家庭在挽救那些被拋棄可能面臨飢餓、死亡與疾病的女嬰,他們拯救並改變千千萬萬的生命。

跨國收養固然出於人道動機的成分很高,尤其是美國對於殘疾兒童的領養與付出特別令人感佩,但是有些領養動機或選擇領養對象也有一些不同的考量。

就像在一些華人社會相信不孕的夫婦可以考慮養寵物帶來「生」氣,北美社會也是一樣,他們有的人相信收養小孩可以給家庭帶來「好孕」,就像我們早年替女兒取名「招弟」、「帶弟」一樣的想法。而有些是因為同性婚姻希望有完整家庭所以收養小孩,不過我也見過已經有獨生子女家庭因為女主人不願或不能再生育,而去領養一個孩子給自己孩子作伴的。

中國女嬰之所以成為國際領養的主要對象,除了因為當年大陸實行一胎化政策,許多家庭超生或重男輕女觀念丟棄女嬰,造成大量女嬰等待領養。但是收養者也有一些考量,許多白人家庭收養優先考量還是白人,接著才是東亞裔,因為白人小孩出養較少,且有的生母可能有吸毒或疾病的問題。而東亞小孩一般比較溫馴,特別是女孩,所以戰後有一段時間,台灣與韓國都曾是美國跨國收養的來源,後來台灣經濟發展和生育率下降,才漸漸少些,而南韓還持續較長一段時間。

國際收養由於跨國又跨種族,許多收養兒童很早就會面臨自我認同的問題,調適過程有時就牽涉收養家庭對待異文化或出養國家的態度。一個被白人父母收養的女孩告訴我,她從小就怕看到體育比賽中有中國選手出賽,因為每次她的養母就會問她會不會幫中國選手加油,讓她覺得她是家中唯一的「外國人」,她的養父母對她學習中文與否並不積極,而且對中國與中華文化也沒有太正面的看法,讓她覺得在家中低人一等,格格不入。

但我也遇過完全相反的例子,一位被白人收養的中國女孩,她的中文十分流利,她也是很小就被收養,她的養母從小就告訴她與家中成員不同,但同樣被接納與寵愛,並鼓勵她學習中文,認同中國人血統的身分。這樣的尊重與包容不但讓她與收養家庭的關係十分親密,也讓她在成長過程中自我認同的壓力減少許多。她自認是中國人,還嫁給了一個中國新移民,出身白人家庭讓她在中西兩種文化都能覺得自在。

比起許多成長在海外的移民子女,這些跨國收養的小孩面臨自我認同的壓力更大,他們比移民子女更加孤立,在一些地區,他們可能是方圓百里中唯一的亞裔,缺乏認識中華文化或學習中文的管道,很多人是到了大城市或大學接觸較多的亞裔文化或社團才重新建立自我認同。箇中辛酸與努力,都是精彩的成長故事。

國際收養的背景複雜,每個收養家庭和收養兒童的故事不同,不宜一概而論的看待,更不宜用民族主義作為唯一標準去看待跨國收養。1993年就有「跨國收養方面保護兒童及合作公約」或稱「海牙收養公約」的簽訂,其中規定「在充分考慮了原住國內安置該兒童的可能性後,確認跨國收養符合其最佳利益」,這樣的人道標準應該仍有適用的意義。(作者為退休大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