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美國、奢侈的衛生紙，與無辜的可樂娜啤酒

作者：Alice Yang／哈佛姐的不正經學術之旅

社群上一夕竄紅的「衛生紙」

「你今天買到衛生紙了嗎」，搖身一變成了 2020 年美國最流行的寒暄用語。

可能連衛生紙製造商都料想不到，繼口罩、乾洗手和各式消毒用品在美國各大超市和線上購物平台完全絕跡之後，「衛生紙進貨」（toilet paper in stock）的矚目度可說是後起之秀，關心程度堪比熬夜排隊購買蘋果手機的瘋狂。社群媒體上流傳的，不是好萊塢名人的照片，而是超市的衛生紙進貨更新。

上一秒人們對於空盪盪的貨架哀聲嘆氣，下一秒卻又趨之若鶩於擺滿衛生紙的貨架，興奮地搶下衛生紙、在社群媒體上秀出自己的戰利品，恐慌世界之下的「炫耀財」，在冷冰冰的螢幕下，經由轉載所加乘的恐懼，總讓人不寒而慄。

「為什麼是囤貨衛生紙呢」（Why toilet paper?）各方說法總有似是而非的道理，但不論是經濟學、心理學還是生物學的解釋，說到底不過是人性作祟，「恐慌性購物，凸顯人們想要掌控的心理。在這個極為不確定的當下，急於想要佔有某些東西。」（Our panic buying represents one thing we can control. In an exceedingly uncertain moment, it’s at least something.）

另一種說法是，衛生紙是人的基本需求，這道象徵你我生理特質的需求，在疫情的攻陷下更加凸顯其重要性，隨著英國首相、哈佛大學校長、 NBA 球星、好萊塢明星一一確診，病毒之下，貧賤不分，人人平等，也許能夠抓牢手中那捲衛生紙，才是唯一的慰藉。

無辜受累的「可樂娜啤酒」

如果在所有商品之中，衛生紙是「意外的勝利者」，那麼這場戰役中最無辜的「犧牲者」，絕非可樂娜（Corona）啤酒莫屬。在美國，可樂娜的英文由於和 Coronavirus 名字高度相似，品牌形象受到重創。

根據近期 CNN 的推特貼文顯示，38% 的美國人表示，他們「在任何情況下」（under any circumstances）都不會購買可樂娜啤酒。即使母公司 Constellation Brands 隨後發表聲明，表示可樂娜啤酒的銷售在疫情的影響下，不降反升了5%；但不可否認的是，「可樂娜與新冠肺炎」相關的搜尋關鍵字正急速上升：可樂娜啤酒病毒（corona beer virus）、啤酒病毒（beer coronavirus）。看來大眾對於可樂娜啤酒和病毒的關聯性認知，似乎和品牌公關的聲明背道而馳。

避難期的讀書雜感：奎寧、野味、人血饅頭

加州「就地避難」（Shelter in place）日常裡，唯一的情緒紓解，大概只剩下看書，尤其是重看好久以前買的書，得到的心靈慰藉就跟遙遠的朋友捎來問候一樣，是那種令人熟悉的滿足感。

幾天前翻閱了蔣勳先生的《孤獨六講》，在基本上是足不出戶的當下，讀起來特別有感觸，書中提到的「情慾孤獨」，其中一段是這麼寫的：

在魯迅的小說「藥」裡，寫的是秋瑾的故事，當時村子裡有個孩子生了肺病，村人相信醫治肺病唯一的方法，就是以用饅頭蘸了剛剛被砍頭的人所噴出來的血，吃下去。

故事裡，華老栓不惜傾家蕩產也要買到人血饅頭，只為了挽救生病的兒子。劊子手康大叔利用了人的無知愚昧，堂而皇之的保證饅頭「包好，包好」；而茶樓裡的群眾，談起夏瑜（魯迅在小說《藥》裡暗喻秋瑾的人物）的死亡，是如此麻木不仁。

「人血饅頭」，這一種存在於群體文化中，愚昧到驚人的東西，使孤獨的秋瑾走上了刑場，值得嗎？她的血真能救助一個得肺癆的孩子嗎？

故事結局，秋瑾的血，沒能拯救得了肺病的小栓；秋瑾的犧牲，於是顯得毫無意義。

「會不會，有那麼一天，人們真的會認為是可樂娜啤酒造成了肺炎疫情？」闔上了書，我暗自想著，「不會的，不會的，大家會這麼傻嗎？」我搖了搖頭，想分散對這種念頭的注意力，但是一則又一則社群媒體上的貼文卻放大了我的恐懼：

在美國亞利桑那州，有一對 60 多歲的夫妻，因為看了美國總統川普推薦奎寧（chloroquine）對於肺炎的好處，吃下肚的結果卻是一死一命危。又想起爭論不休的病毒起源，其中一種備受矚目的說法，不就是因某些人們迷信野味對身體的益處，濫食野生動物而造成的病毒轉移嗎？

奎寧和野味背後的意義，說穿了與小說中的人血饅頭本質無異──群體社會的愚昧和麻木不仁，可能才是最致命的傳染病。

「啪」的一聲，我闔上了電腦，關掉了手機，站起身試圖想要整理亂糟糟的思緒。我不禁想起了每個週五，公司裡的 Happy Hour，突然想開一瓶可樂娜啤酒來喝；更想走出家門，曬曬如今在加州已成奢侈品的陽光。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加州避難日記】失控的美國、奢侈的衛生紙，與無辜的可樂娜啤酒》，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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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無可救藥著迷於 storytelling 的浪漫主義者，最近的興趣是 virtual reality 和 meditation，濃縮咖啡和希臘優格是每天賴以維生的精神食糧，沒有耳洞，但是喜歡欣賞美麗的耳環，心情不好的時候網路拍賣下單是唯一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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