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蛋的多元宇宙

編按：去年以來，民眾在通膨及缺蛋雙面夾殺的生活裡過得苦哈哈，然而農業部長陳吉仲仍堅稱「未缺蛋」，並談及禽流感等國際因素，一直等到今年3月，民怨鼎沸，農業部趕緊拍板專案進口，行政院副院長甚至親自去超市視察，穩定民心；時至今日，農業部砸5.7億補貼進口雞蛋，蛋荒仍然未解，蛋價仍節節攀升，作者云：失控的不是雞的多元宇宙，失控的是陳吉仲！

回顧全球養雞史，1878年的義大利發生了大量雞隻死亡的雞瘟事件，後來科學家定名這場A型流感雞瘟為禽流感，沒有方法預防和治療，並且會隨候鳥遷徙擴散到全世界。2004年，禽流感在亞洲大爆發，重創日本、泰國等地，台灣非常輕微，泰國2003年禽類出口產值有6.3億美金，2005年剩下0.16億美金，這個起伏前面跟台灣當年發生口蹄疫一模一樣，但最後泰國還是站起來了，現在還成為雞蛋出口國。

2001-2015年泰國禽肉類出口產值（資料來源：WTO Trade map  單位：億美金 作者製圖 ）

如果以泰國為借鏡，至少有時間讓台灣禽畜產業進行升級與改變，免於禽流感重創禽類市場，但台灣並沒有以泰國為借鏡進行產業調整與升級，因此，2015年禽流感重創台灣禽產業，死亡超過500萬隻家禽，禽流感正式在台灣生根。

禽流感生根後  農業部做了什麼？
2016年新政府上任，過去一直反對補貼認為需要對結構進行改革的陳吉仲坐上了時任農委會副主委一職，他原本有機會可以對產業進行改革，可是他有面對禽流感在台灣存在的問題，進行禽畜產業的調整與升級嗎？

台灣因為市場規模過小，蛋雞的GP代(祖父母代)，都需要從國外進口，台灣主要是養殖PS代(父母代)，然後繁殖出來的蛋雞由中雞場飼養到快要開始產蛋，再售賣給蛋雞場進行產蛋。

政策推動不是無頭蒼蠅的推動，所以要推動提高生物安全係數可抵禦禽流感的養禽場一定是先從量少的GP場開始再到PS場、中雞場而到蛋雞場。但如今台灣大部分的中雞場都還是一樣開放式養殖為主，連源頭都沒辦法抵禦禽流感了，大多數飼養在露天場內的蛋雞怎麼會有辦法抵禦呢？

所以我們從雞蛋還能部分出口的國家，變成需要進口先雞蛋來穩定供應的國家，2015年只進口了37公噸約66.6萬顆雞蛋(以一顆平均55.5克計算，一公斤約18顆)，到了2022年已經成長到2552公噸約4593.6萬顆，而今年1~7月更高達11,727公噸。

近年台灣雞蛋進口總量。（單位：公噸 資料來源：海關進出口統計網 製圖/作者）

農產品的生產量往往不平穩會產生震盪性，使供與需不容易取得平衡而導致價格波動，就像菜價往往夏天貴，冬天便宜一樣，雞蛋卻是夏天便宜冬天貴，而在禽流感及其他禽類疫病的情況影響之下，大漲的飼料成本就變成了蛋產業的催命符。 

2021年12月蛋價開始高漲，但時任農委會主委的陳吉仲並沒有如實告知，因為禽流感疫病而造成的蛋雞供應出問題及航運成本提高，導致飼料成本提高，連帶產業減養與美國因為禽流感無法供應等各種不利的狀況，而是不斷在媒體面前保證，蛋價會在過年後就恢復穩定，結果在過年後緊急開放進口日本雞蛋。

進口國受衝擊  陳吉仲跑選舉行程
過去台灣只能從法國、美國、澳洲等無禽流感的地區進口雞蛋，日本因為是禽流感的地區所以無法出口雞蛋到台灣，而因為主要能供應給台灣鮮雞蛋的美國又因為禽流感無法供應，所以台灣農委會緊急承認日本的非疫生產區，允許日本部分無禽流感疫情的縣市的雞蛋可以出口到台灣。有了這些日本雞蛋的補充，雖然沒有辦法抑制蛋價，但至少還買的到蛋，但是日本好景不長，日本在2022年10月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禽流感，日本也沒辦法給我們雞蛋了，本來每個月還有500多噸約1000萬顆的數量，突然就沒了。

台灣在這麼缺蛋的情況之下依靠進口日本雞蛋來挹注，日本發生禽流感了，沒有辦法供應雞蛋給台灣了，農委會緊急做了什麼？評估、開放其他的國家嗎？沒有，因為11月陳吉仲主委很忙，要忙地方縣市大選，要到各地方跑候選人的行程，大選結束之後，還要跑南投地方幫忙他的老戰友蔡培慧的立委輔選，所以完全沒有緊急開放其他國家的供應，因此在12月～2月這三個月的時間，只進口了43公噸的雞蛋，跟本來依靠日本相比三個月少了快3000萬顆的雞蛋，這缺少的3000萬顆變成壓倒駱駝最後一根稻草。

近年美、日雞蛋出口到台灣促量。（單位：公噸 資料來源：海關進出口統計網 製圖/作者）

本產雞蛋供應不上來，進口雞蛋又沒有辦法補充，當然就出現缺蛋的情況，缺蛋之後當然就會導致價格飆漲，但農委會卻介入凍漲了雞蛋的價格，導致不少蛋農不願意依照參考價售蛋給蛋商，蛋商必須加價收購雞蛋，再要求零售端加價購買雞蛋，導致蛋價與參考用的批發價格嚴重脫鉤，但在陳主委的口中，一樣就是不缺蛋，蛋價很快就穩定了。

在三月初，陳吉仲主委面對立委、媒體等關於雞蛋的詢問，一樣維持很快就平穩的講法，三月缺蛋就會緩解，台灣不缺蛋。結果才到了三月中，陳吉仲突然就改變說法承認台灣缺蛋，同時緊急開放十個國家的雞蛋專案進口，講了15個月的蛋價很快就穩定了，突然就破功了。

補貼款不公開  蛋品黑市價格仍存
這幾年的批發蛋價做一個彙整，在2021年12月陳吉仲保證蛋價很快回穩時，蛋價就回不去了，而在2022年2月緊急開放日本雞蛋之後，問題並沒有改善，雖然買的到但是貴，而在12月日本雞蛋停止供應後，3個月的時間停止進口雞蛋的決策再度把蛋價推到高峰，農委會也只能在2023年3月用專案的形式緊急開放10個國家的雞蛋進口。

批發蛋價參考價格。 製圖/作者 資料來源：中華食物網

如今面對專案進口雞蛋5個月高達5.7億的高額差價補貼時，農業部說：快速從國外購買雞蛋解決國內蛋品黑市價格的亂象；然而，亂象的始作俑者不就是農業部本身嗎？為了解決自己製造出來的亂象又用專案進口製造另一個亂象。

如果專案進口沒有限定特別的廠商，那麼可以進口雞蛋的廠商那麼多？為什麼會只有寥寥可數的廠商進口雞蛋來配合政策？

更何況這個專案補貼根本亂七八糟，補貼金額不公開、補貼差價資訊不透明、專案申請廠商被限制，如果連台農發這種從來都沒碰過雞蛋的廠商都能突然找到供應源進口上百櫃雞蛋來配合專案，那本來專門在從事雞蛋產業的廠商為什麼沒有辦法找到外國供應原來配合專案呢？

甚至發生了超思這種成立沒多久，資本額只有50萬，卻突然有能力承接好幾億的雞蛋進口的生意，國家補貼好幾億差額的奇異情況，宛如高端小吃店的翻版。

前幾日陳吉仲部長用一張蛋的多元宇宙的圖，在為自己的施政不力作開脫，然而，總體看來，失控的不是蛋的多元宇宙，失控的是陳吉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