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生活新潮流:冷凍卵子需求急劇增加
2020年夏天,薩拉·西格爾(Shara Seigel)分手了,她要面對的不僅僅是心碎。西格爾住在紐約,35歲時還是單身,而且正值新冠肺炎疫情高峰期,她擔心,結束這段關係是否也意味著失去成為母親的機會。
她說,「目前仍是大流行高峰期,在短時間內很難認識新朋友。即使我真的遇到了某人,我也不想因為年齡而匆忙地或在壓力下嘗試懷孕。」
後來,西格爾在Instagram上看到了一些東西。她關注的一個網紅記錄了她冷凍卵子的經歷。當西格爾瀏覽揭秘卵子冷凍過程的帖子時,曾經讓人望而生畏、遙不可及的事情開始變得觸手可及。她說,「我覺得這是為自己爭取時間、給自己一個後備計劃。」
不到一個月,西格爾就開始了第一輪卵子冷凍。2020年12月,她重覆了這個過程,以提高獲得存活卵子的機率。儘管她還沒有進行受精和著牀,西格爾說她現在對自己的生育能力感到更輕鬆了,「我心裏很平靜。」
在疫情期間,許多生育診所看到人們對卵子冷凍的興趣大幅上升。一些數據表明,在美國,冷凍卵子的數量比大流行前的水平增加了39%,在英國,2020年夏季的查詢量比前一年增加了50%。
對於那些發現大流行打亂了組建家庭時間表的女性,或者由於經濟不確定性而決定推遲生育的夫婦來說,保持生育能力像是一條生命線。不過,這並非沒有細微差別:技術輔助懷孕是有挑戰的,而且沒有保證。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參與其中,它隨時可能改變一些女性對自主生活和計劃組建家庭的看法。
優越的地位
卵母細胞冷凍技術通常被稱為卵子冷凍技術,於20世紀80年代發展起來,最初是為了幫助患有嚴重疾病、需要治療的女性提高治療後生育能力的機會。
這一系列程序包括收集一名女性的卵子,將其冷凍,然後解凍,用於生育治療。近年來,卵子保存已經從醫療需要轉變為選擇性治療,女性現在可以選擇冷凍卵子,以提高以後生育孩子的機會。
生殖內分泌學家馬斯洛(Bat-Sheva Maslow)做過2000多次卵子冷凍手術。她說,卵子冷凍讓目前沒有條件生育的女性有機會在以後成為母親,因為她們的自然生育能力可能會下降。
西格爾是一名受過大學教育的30多歲的單身女性,在一家知識型公司工作,她在很多方面都是典型的需求人士。2021年的研究表明,接受選擇性冷凍卵子的女性通常是單身,年齡在36歲到40歲之間,白人,受過高等教育,有工作。
在這些人中,許多都是生活優渥人士。「不幸的是,卵子冷凍並不便宜,」伊麗莎白·金(Elizabeth King)說,她是洛杉磯的一名認證生育教練,幫助女性克服不孕、流產和懷孕。在英國,自費冷凍卵子的平均費用為7000到8000英鎊(8520到9740美元),而在美國是1萬到2萬美元,因此通常只有收入高的個人,或在特定行業工作的人才能接受這種手術。
在這些女性中,一些人在為提供冷凍卵子作為就業福利的公司工作。這些員工絶大多數是地位較高的白領,通常在科技行業。金說,「有相當多的初創企業和科技公司把冷凍卵子作為一項福利,以吸引年輕一代,讓他們更努力地工作,而不是外出組建家庭。這意味著,一般來說,大多數冷凍卵子的女性都屬於高收入階層。」
但金表示,探索冷凍卵子的人群已經擴大。隨著全球生活成本危機的加劇,換工作的人急劇增加,以及對大流行帶來持久影響的擔憂,她觀察到,有長期伴侶關係的人正在推遲懷孕。通過實踐,她還注意到,越來越多的30多歲到40歲出頭的女性尋求卵子冷凍指導,過去幾年黑人和拉丁裔女性的人數也在增加。
人們對冷凍卵子產生興趣的背景是,越來越多的人傾向於高齡生育和技術輔助懷孕。在英國,第一次當媽媽的平均年齡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一直在增加,現在達到了30.7歲的歷史峰值;在美國,40歲以上生育的女性數量創歷史新高。
原因很複雜。有效避孕的增加,以及教育和勞動力市場參與度的提高,使婦女有了更多機會和選擇。另一方面,糟糕的家庭政策,比如缺乏國家資助的托兒服務、越來越難以負擔的住房和日益增長的經濟不確定性,意味著許多女性感覺無法生育,即使她們已經凖備好當母親了。
「拖延時間」
在這一更廣泛的趨勢中,專家們表示,疫情引發人們對冷凍卵子的興趣激增有幾個原因。
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2022年4月的一項研究數據顯示,四分之三的美國約會者表示,在疫情時期,約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難,包括西格爾在內的許多人對尋找伴侶的擔憂加劇。
遠程工作的靈活性也使一些婦女在後勤方面的工作更容易。西格爾說,這一轉變意味著,她可以在更加靈活的工作時間內適應成功提取卵子所需的多次預約,這第一次使保持生育能力成為現實的前景。
更根本的原因是,美國行為保健公司「LifeStance Health」的精神病學家兼首席醫療官阿尼莎·帕特爾-鄧恩(Anisha Patel-Dunn)指出,疫情是反思的時刻,許多人認真重新考慮了自己的生活選擇。
「疫情給許多人帶來了生存危機,引發了諸如『我的生命價值是什麼?我的工作有意義嗎?我的伴侶真的是我的真命天子嗎?』」她說。「無論你是想先實現人生或事業目標,還是在重新考慮你的戀愛對象,我們所看到的所有這些內省都可能導致人們覺得現在還沒有凖備好要孩子。」
金也認為,疫情的不確定性和不穩定性是激增的主要因素。她說,「人們有很多時間與世隔絶,思考他們的未來。單身女性意識到,如果她們沒有遇到合適的對象,冷凍卵子是『爭取時間』的好機會。有些夫婦冷凍胚胎是為了在世界更穩定或經濟狀況更好時組建家庭。」
當勞拉·波默(Laura Pommer)選擇冷凍卵子時,這些因素在她身上體現得非常明顯。住在德克薩斯州的波默和她的前任決定在疫情開始前一個月離婚。37歲的波默第一次獨自生活,經歷了一段與世隔絶的時期,這讓她有機會考慮自己想從單身生活中得到什麼。
「我有很多時間去思考生活中什麼是重要的,」波默說,她的父母幫助資助了這個過程的費用。「我用這段時間認真思考了什麼是生活經驗,我想如何生活,如何獲得我想要的未來。就在那時,我確定我想要孩子,我要冷凍我的卵子。」
明顯的現實好處
卵子冷凍技術的普及有明顯的好處。然而,有需求的人必須考慮的是面試過程的複雜性。
波默和西格爾都經歷過最初的卵子冷凍過程對身體和情感帶來的沉重負擔。西格爾說,手術前的幾周,病人必須給自己注射混合藥物,壓力很大。她說,由於在這段時間內無法鍛煉,她的身心健康都受到了影響。
波默說,她在預約和激素注射過程中掙扎了一個月,並回憶起最後一次注射是多麼「神經緊張」,必須在抽出卵泡前幾天的午夜注射。「幾天后,我去取卵。整個過程很順利,但之後的幾天我都不舒服,荷爾蒙肯定對我有影響,」她說。
更重要的是,這個過程沒有任何保證。一些專家擔心,使用冷凍卵子成功懷孕的機率可能被一些診所誇大了,並警告說,女性不應將保存生育能力視為萬無一失的保險政策。
例如,在英國,基於英國政府機構人類受精和胚胎學管理局(Human Fertilisation and Embryology Authority)2016年提供的數據的研究發現,在解凍的冷凍卵子中,有15%經過受精和轉移。其中13%導致了懷孕——在1204個解凍卵子中總共有22個懷孕。
女性冷凍卵子的年齡是成功的一個因素:35歲以下的女性在冷凍5個卵子時有18%的機會生育,但如果冷凍時超過35歲,這個機率就會下降到7%。
結果受患者冷凍卵子數量的影響;為了獲得真正的大機率,臨牀醫生通常建議進行多個卵子冷凍週期(每個週期取出的卵子數量因人而異,35歲以下的女性平均可達15個,42歲以上的女性則低至6個)。然而,這增加了成本,對許多人來說可能會望而卻步。
因此,冷凍卵子的高成本和相對較低的成功率意味著,一些女性可能會為所謂的保證支付大筆費用,但這只能小幅增加她們成為母親的機會。
有人擔心,一些診所可能在利用那些對生育能力感到焦慮的女性,而沒有充分解釋卵子冷凍後成功懷孕的實際情況。
「我認為存在一種錯誤的安全感,認為擁有冷凍卵子的婦女將獲得健康的胚胎或活產,」金說。「我確實認為,診所應該更好地解釋這一過程的現實性,不僅從身體的角度,而且從情感的角度。」
「我可以讓生活向我走來」
然而,根據目前的趨勢和坊間報告,即使在大流行減弱的情況下,人們對這一程序的興趣仍然很高,從長遠來看,這可能會改變一些人計劃和擴大家庭的方式。
美國新澤西州生殖醫學協會(Reproductive Medicine Associates)的馬斯洛說,「我們要不要生、何時生、生多少孩子以及和誰生孩子,對我們成年後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重大影響——影響著我們在哪裏生活、在哪裏工作、如何花錢和存錢,以及我們的身心健康。生育計劃是我們人生計劃的一部分。」
馬斯洛說,我們可能會看到更多的母親在30多歲和40出頭。金還說,一些女性將在工作和規劃未來方面感受到越來越多的自由,因為她們越來越覺得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生育能力,這是前幾代人錯過的。
然而,金警告說,這個過程局限於中上階層的人,他們更有可能負擔得起手術費用。當然,另一個警告是,並不是每個選擇冷凍卵子的人都能成功,並使他們的計劃如希望的那樣進行。
在波默的案例中,這個過程讓她在尋找新伴侶或推動自己的職業發展方面沒有那麼大的壓力。現在,她可以專注於她不斷增長的生意,等事情稍微「平靜下來」後,她的長期目標是要一個孩子。她說,「我可以靈活選擇我現在住的地方,讓生活向我走來,而不是試圖控制某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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