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節跳動這架資本戰車，終於慢下來了？

哈嘍大家好啊，我是阿秀。

這期是我們b站一期視頻的原文，因為比較適合我這個號的調性，在這裡分享給大家。

沉寂已久的互聯網圈，最近出了個大新聞，字節跳動的CEO梁汝波，更新了個人OKR，提出了一個詞兒叫「去肥增瘦」。

這意味著，成立於12年的字節跳動，短短10年就成長為，在全球擁有16萬員工的巨無霸企業，野蠻生長終於要停下來了。

在國內一線互聯網大廠當中，10萬員工規模以上的只有阿裡和京東、騰訊，但是達到10萬人規模，阿裡和騰訊用了20年，京東用了17年，而字節只用了9年，然後又用一年多的時間，達到了16萬人。

平心而論，字節跳動在商業上非常成功。

這種成功，一方面是源於抖音、今日頭條這些產品的成功，另一方面也是源於字節的經營和招聘策略。

字節比較典型的打法，就是在還有市場機會的時候，集中火力猛攻，拿出四到五倍於對手的投入，大量招人、收購、投放廣告，直到取得壓倒性勝利。

說白了，就是利用資本和規模優勢，追求在短期時間內見效，大力出奇跡。

而如果沒能成功，就立即裁掉整個業務線所有人，對包袱毫不手軟。

字節這套方法論曾經非常成功，打得競爭對手節節敗退，所以他們非常自信，比如教育板塊最瘋狂的時候，就有20多個業務線並行推進，其中很多項目完全一樣，只不過想讓內部先捲起來，看誰能夠勝出。

但最近兩年，這套方法論卻開始無效了，教育遭遇調控，而游戲也始終拿不出拳頭產品，Tik Tok因為在國外推行996而被抵制，而房地產業務也絲毫沒有起色。

有個網友評論很有意思，他說字節是一家極度精緻利己主義的公司，這種大招大裁的套路，恰恰說明字節的算盤打得很響。

一方面高價在同行那裡挖人才，對人才進行高溢價，利用資本優勢擠壓中小同行企業，挖他們的牆角，既可以打擊同行，還可以快速組建團隊；

另一方面如果業務能做起來，那當然很好，但是如果做不起來，就立即讓多餘員工畢業，反正字節員工的平均在崗時間也就7個月，哪怕是賠償N+1也沒多少錢。

所以這個網友，可能無意間道出了，字節這家公司企業文化的真相，那就是精緻的利己主義。

其實我一直覺得，字節在某種意義上堪稱資本主義標桿，這個標桿當然不完全是貶義。

一方面在競爭和招聘、裁員上鐵血強殺，甚至到了有點不擇手段的地步，確實給企業帶來了巨大的商業成功。

但是另一方面這種不擇手段，渾身散發的精緻利己主義，又確實給行業和員工，帶來了很多負面影響。

但讓我很驚訝的是，不同於其他一些大廠，網上對字節的這些問題，好像說的人很少，所以我覺得有必要講一講，字節到底做了什麼，以及為什麼現在字節這架資本戰車，現在不得不慢下來了。

我總結了字節的三個特點。

-  01  -

商業機器：

把員工當成工具人，字節沒有人情味

字節的第一個特點，就是它完全是一架商業機器，非常缺少人情味，對底層員工很缺乏真正的人文關懷。

相比於其他一線大廠，不管真情還是假意，都喜歡講企業文化，但是字節很喜歡講投資回報、講數據，很少提自己的企業文化，字節就像一架商業機器，所有員工都是上面小小的螺絲釘。

平心而論，字節過去10年在商業上是極其成功的，從一家只有幾個人的創業公司，做到全球16萬員工，年營收3600多億。

而這種商業上的成功，非常依賴高效的管理，所有人都是這架機器上的零部件，必須無條件服從公司調度。

很多年輕人把進入字節，當成自己職業生涯的一個夢想，認為自己能獲得，財富和職業生涯的雙重躍遷，但是沒想到對於字節來說，普通員工不過是工具人而已。

甚至於很多人發現，自己在字節的收獲，還不如在中小公司的時候多。

因為在字節的打法，從來都是重投入、快見效，成績從來都是平台的，理論上一個崗位上放誰都可以。

在這種背景之下，字節做什麼都有一種慣性，雖然也看重人才，但是顯然更看重資本和平台的優勢。

在經濟形勢好的時候，這種策略非常有效，甚至可以說是字節成功的關鍵。

舉個例子，18年快手已經做到了菲律賓APP下載榜第一，但是Tik Tok迅速跟進，投入的人力和資源，是快手的五倍，最終拿下了菲律賓市場，直接把快手擠出了菲律賓市場。

但是如果這個行業已經有了充分競爭，或者說行業已經在收縮的時候，這一套競爭策略，就會帶來很嚴重的問題。

在行業緊縮的時候，字節反而會有一種賭徒心態，抱著「急速擴張、瘋狂996、跑贏大勢」的賭徒心態，依然覺得是抄底和截胡的好機會，瘋狂招兵買馬。

因為按照過去的邏輯，抖音的用戶數量還在增長，抖音的超強上癮性決定了，哪怕什麼都不做，用戶依然會在抖音上花費大量的時間，花費大量的金錢。

這種近乎於躺贏的狀態，會給字節充分的試錯勇氣。

字節的教育和游戲、房地產項目，都是在這套邏輯的指導下開始的，不管是大力教育，還是朝夕光年，光聽名字就有一種迫不及待要收獲的感覺。

但是德魯克說過，在混亂時期最危險的不是混亂本身，而是按照過去的思維做事。

當字節發現事不可為，就瘋狂裁員，急於甩包袱。

問題是，項目失敗了，領導層依然吃香的喝辣的，而普通員工就要被迫離開。

可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字節瘋狂開辟新戰線大量招人，哪怕失敗了以後大量裁員，被裁掉的人也會很快被其他企業消化，但是現在裁掉的人是很難被其他企業消化的。

很多人被字節用高薪，從原有企業挖過來，但是字節本身又不瞭解這個行業，導致很多員工幹不了很久，就因為業務線被裁撤而離開，但這時候想回也回不去，想去別的地方企業也不要，才知道被畫了大餅。

從一個細節就能看出來，字節曾經全力擴張的房地產項目——幸福裡，大量招聘員工進入房地產經紀業務，結果去年12月遭到大規模裁員。

因為字節的高管，很少有人真正懂房產經紀業務，所以大多數幸福裡的員工，並沒有得到相關的培訓和指導，而是依賴抖音流量和算法，強攻房地產領域。

但是房地產水太深了，字節習慣的這一套重流量重投入的打法，很快就失敗了。

而那些奔著大廠和高薪而來的年輕人，又被輕飄飄掃地出門。

但是以現在房地產行業的寒冷程度來看，一個坑位無比珍貴，這些為了高薪來字節的員工，想回老東家，也都比較困難，找新工作也不容易。

很多人可能會辯解，字節裁員會給N+1，就算被裁也賺大了啊。

但是想從資本家手裡賺大錢，就太幼稚了，字節試錯的速度太快了，以至於員工平均在職時間不超過7個月，大多數人即便是拿到補償，也根本沒多少錢。

我覺得最為黑色幽默的，就是今年國內頂流虛擬偶像女團A-Soul的塌房。

一方面A-soul背後的字節和樂華，賺得盆滿缽滿，光直播禮物營收，2021年就賺到了2400萬。

但是虛擬偶像背後的中之人，不僅被壓榨，每月工資只有7000塊；而且長期被公司PUA，經常被領導辱罵，還會工作到凌晨三四點；連中之人學跳舞，都得自費學習。

更何況字節裁員從來都是鐵血強殺，管你是不是年底不好找工作，管你是不是應屆生不好找工作，管你生活上有沒有壓力，有強烈的「過河拆橋」既視感。

很多年輕人發現，原來美夢終成空，字節到處都有坑。

-  02  -

極致功利：

嚴格計算回報，缺乏長期主義

字節的第二個特點，就是極致的功利，嚴格計算投資回報率，能賺錢就上，不能賺錢就下，一切都要靠數據說話。

甚至張一鳴也說過，每個產品都要嚴格測算人力投入成本，盡可能要做到行業最低，在用人上要提高性價比。

字節一旦決定要做一件事情，就需要盡快見到收益，對一切需要長時間，才能看到價值的事情缺乏耐心。

對於字節來說，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就受窮。

字節確實是因為精於計算，取得了巨大的商業成功，但是很多商業項目也是需要時間成長的，太過於功利就很容易錯失真正的機會。

這種極致的功利主義，要求立即見到成果，反而很容易把字節的很多項目，帶到一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比如2020年，眼看抖音增長即將見頂，於是就想搶佔B站的流量池，號稱拿出20億，千金市馬骨，從b站高價挖走了一大批創作者，比如敖廠長、巫師財經。

但是問題很快就來了，b站的成功難道只是因為，一個或者幾個創作者麼？

當然不是，真正有價值的是社區氛圍，是全社區比較高的內容審美，是對二次元、游戲、知識等等領域的極致熱愛。

但是對於字節來說，這些都太遙遠了，如果要花時間建設這些東西，西瓜視頻肯定很難在短時間獲得數據上的巨大增長。

所以去年西瓜視頻，是全字節嘲笑的對象，辛辛苦苦幹了一年，花了那麼多錢挖了那麼多大的up主，結果日活用戶還跌了1000萬，你們的工作有什麼價值？

因此西瓜視頻的員工離職率很高。

所有人都帶有巨大的不安全感，希望盡快在數據上有所突破，但是有些東西就是急不來的，於是就很容易劍走偏鋒。

字節一直是在按這種邏輯做產品，不管是支付、醫療，還是教育、外賣。

但是用這種思路做支付、醫療、餐飲，讓人難免非常擔心，他們會不會以數據為導向呢？又會不會急功近利呢？

-  03  -

16萬人的異化：

極致功利+工具人文化=瘋狂內卷

字節的第三個特點，就是瘋狂內卷，由此帶來了對人的嚴重異化。

可能很多朋友不知道，字節內部有一種獨特的文化，就是沒有明確分工，只要別人有意願和能力，就可以隨時搶你的活兒干，甚至三四個團隊幹一樣的活兒，也是很常有的事。

數據好的就繼續，數據差的就下馬，於是內卷就開始了。

但這恰恰是字節鼓勵的，因為他們認為只要在數據上有效果，那就可以。

他們認為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鼓勵員工互相比拚、爭奪，就可以激發他們的潛能，把不能打仗的人擠走，反正肉都爛在鍋裡，怎麼折騰成績都是公司的。

有員工曾經在內部溝通活動上，問過抖音CEO張楠一個尖銳的問題，抖音社交和投稿兩個團隊邊界很模糊，做著幾乎相同的事，這是不是在內卷？是不是在浪費資源？

張楠的回答非常坦誠清晰：存量競爭才是內卷，兩個團隊的競爭給DAU帶來了正向影響，那就是良性競爭。

張總還是水平高，只要數據上漂亮，那內卷就不能算內卷。

這種自上而下的內卷，在公司上行的時候，確實能夠帶來巨大的回報，因為人人瘋狂加班，員工也能拿到不錯的回報，經常是三個人幹五個人的活，拿四個人的錢。

看起來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但是到了行業收縮的時候，問題就出現了。

因為在字節的企業文化之下，普通員工的工作其實差異化不大，再加上公司有意無意的引導，就會帶來全員瘋狂內卷：

能講3分鐘的ppt，絕對要講半小時；

能7點下班的，絕對要等到12點再走；

能用300字說完的事情，一定要寫2000字匯報。

因此大量的時間都花在了內卷和無效工作上，有的年輕員工因為壓力大、工作強度大，查出來腫瘤；年輕人因為長期高強度工作，得了脂肪肝；今年還有28歲的年輕員工猝死。

像這樣的螺絲釘，字節這台機器上現在有16萬顆。對字節來說，十六萬分之一沒那麼重要，但是對於一個家庭來說，每一個人都至關重要。

但是字節很少會思考，員工的身體是不是健康，只會考慮他們的工作是不是有產出。

甚至於他們公司要取消大小周，考慮的也不是讓員工生活更好一點，而是因為加班帶來的產出沒那麼大了，所以要減少加班費投入。

財經媒體零態LT報道過，有個女生因為工作壓力太大，檢查出了腫瘤，為了治病只好接二連三地請病假，但還是堅持帶病工作。

但後來她實在堅持不住了，最終選擇離職，那個leader說出了讓她終身難忘的一句話：

生了個病，你就要離職？

那個女生聽到這句話，驚出了一身冷汗，反而堅定了離開的決心。

-  04  -

按理來說企業追求利潤，這本來是一件無可厚非的事情，但是如果過於冷血無情，就容易劍走偏鋒。

這個市場輪回更替，曾經出現過無數個巨頭，經常是你方唱罷我登場，但是決定一個企業或者說品牌是否能夠長久的，就要看這家企業的發心，以及能不能激發員工的創造力，而不是壓榨員工的勞動力。

字節因為今日頭條和抖音的成功，已經習慣了靠流量驅動，以及力大飛磚的業務模式，喜歡瘋狂招聘、快速模仿、快進快出，習慣了員工的內部競爭和瘋狂內卷。

正是因為這一套過去太成功，所以對字節來說，企業文化不重要，員工的創造力不重要，人文精神也不重要。

但是這一套模式的成功，也具有偶然性，畢竟在抖音之後，字節已經沒有拳頭產品了。

2021年11月，梁汝波宣佈字節有六大業務板塊，分別是抖音、大力教育、飛書、火山引擎、朝夕光年和TikTok。

但實際上只有抖音貢獻了國內的主要收入，其他的業務板塊，裁員的裁員，虧損的虧損，裁撤的裁撤，絲毫看不出來有潛力的樣子。

可能正是因為抖音強勢，所以字節才有在逆勢豪賭的底氣，畢竟抖音的奶頭樂屬性帶來了超強的粘性，佔用了用戶大量的時間，帶來了源源不斷的流量。

在流量的基礎上，字節可以瘋狂招聘和裁員，不斷增加新產品來拓展的邊界，就能像雪球一樣不斷滾下去。

現在抖音的擴張已經見頂了，從這個角度來說，字節這個資本雪球的速度，可能要降下來了。

作者 | 阿秀

來源| 進擊的阿秀（zchxuexi）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 “進擊的阿秀”（ID：zchxuexi），作者：進擊的阿秀，36氪經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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