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中山三大領導風格

編者按前任國民黨黨史會編審暨前政治大學歷史教授蔣永敬,將二○○○年由國史館所出版的《孫中山與中國革命》修訂補充再版,分兩大部分:一為思想與理論,近百年來,有關孫中山與國民革命的著述質量均豐,因此書中將對孫中山有關世界觀的言論,依其年代及性質,分類記述並加註釋,讓讀者有基本概念;二為領導與參與,此部分詳述辛亥革命的重大起義部分,從多層面做有系統的探討,盼能使現今讀者對孫中山及其發動的國民革命有更多的認識。

孫之熱情與豪邁,「四寇」之一陳少白自述:我(陳自稱)跟逸仙是同學,他常常以諤諤之辯提倡革命主義,由此我也有些心得。我倆終於誓為肝膽相照的同志。……那時,他以自己的勞力,賺得學費以外的金錢;而以此金錢,請任何在他周圍的人到飯館去,大吃山珍海味,高談闊論,自以為快。花少了金錢,則不出校門一步,日夜用功,似完全與世無涉。

孫中山畢生致力革命運動,無論是在精神上或是實質上,都居於領導地位。故其領導風格,關係革命運動,至深且鉅。其風格為何?述者紛紜,論者繁多。吳稚暉謂其「是一個很誠懇,平易近情的紳士。然而止覺是偉大,不能形容的偉大;稱為自然偉大」。李石曾謂其「胸襟浩瀚」、「寬大開明」、「民胞物與」、「仁民愛物」。 胡漢民謂其「處事接物不涉矜持,而自然崇高偉大」、「沉毅果決,百折不撓為其固有之勇氣」。張永福謂其「勝不露喜,敗不言慼」、「凡事均抱樂觀態度」。劉成禺謂其「律己無私財,馭人無私憤,以學問為條教,以讓恕為美談」、「大有子路聞過則喜,禹聞善言則拜之風」。日本友人宮崎寅藏謂其「彼其胸中,具數萬甲兵;彼其度量,可容卿百輩;彼其手腕,可以揮斥八極而無怍;彼其容貌,可以備具四時而有餘」。美國友人林百克(Paul Linearger)謂其「容貌英偉,而望之靄若春風。他的眼光清澈照人,無微不燭,凝眸注視時最有吸引力,火灼灼地懾人如獅。見他的人都覺他眉宇間威稜逼人」,「是一個你可以信託的人」。

在眾所述論中,而以陳天華在一九○五年聽完孫中山的一次演說後,對其風格的描述,不失為容谷足音。他說:孫逸仙者,非成功之英雄,而失敗之英雄也;非異國之英雄,而本族之英雄也。雖屢失敗而以將來有大望,雖為本族之英雄,而其為英雄也,決不可以本族限之,實為世界之大人物。彼之理想,彼之抱負,非徒注眼於本族止也,欲於全球之政界上社會上開一新紀元,放一大異彩。後世吾不知也,各國吾不知也,以現在之中國論,則吾敢下一斷語曰:是吾四萬萬人之代表也,是中國英雄中之英雄也。

本文則就眾所論述與其實際活動,歸納為三大領導風格。一曰交遊廣眾,有志一同。二曰滔滔雄辯,聽者悅服。三曰樂觀奮鬥,百折不撓。以下分別探討之。

交遊廣眾 有志一同

孫中山早年交遊之地,在夏威夷(檀香山)、香港及廣州等地,此亦孫中山青年年求學,立志與其成立興中會及首次起義之地。

夏威夷方面,在興中會成立前(一八九四),孫中山曾三次來到此地。第一次到此求學(一八七九~一八八三),即開始交遊,每當「課暇,輒與同國同學諸人,相談衷曲,而改良祖國,拯救同群之願,於是乎生」。第二次是一八八五年應胞兄孫眉之召,來到此地。這年(乙酉)始立志革命,交遊時即談革命問題。第三次是一八九四年到此成立興中會,加入的會員達一二九人。大多為孫中山及其胞兄孫眉的友好。此時雖然「風氣未開,人心錮塞,在檀鼓吹數月,應者寥寥」。但能有這麼多人加入,已是很不容易了。且多不乏疏財仗義、捨身報國之士。茲舉數例,以見一斑。

鄭金、鄭照兄弟,是孫中山第一次在夏威夷的好友,與孫中山為「金蘭」之交。興中會成立後,鄭金隨孫中山回國參加廣州起義。鄭照在孫中山數次的訪檀時,隨身護衛。一九○七年應召參加中越邊境起義。

宋居仁原在夏威夷開一小餐館,孫中山第二次訪檀時,常到其餐館用餐,兩人談起革命,志同道合。參加興中會後,賣掉餐館,回國參加起義。宋有兩子,長子紹殷,參加「三二九」之役敢死隊;次子紹達一九一六年在惠州參加討袁戰役陣亡。

鄧蔭南,是孫眉的摯友。加入興中會後,變賣全部家產,回國參加多次起義。一九二三年逝世於澳門,孫中山親書悼詞:「愛國以命,愛黨以誠,家不遑願,老而彌貞」。

夏威夷華僑與孫中山友誼之深,孫與之交遊之廣,梁啟超一八九九年底利用孫中山之介紹,來到檀島,受到信賴,變革命為保皇,雖稱計,但亦深懼一旦揭穿,後果堪虞。梁至其師康有為信中說:此間(夏威夷)保皇會得力之人,大半皆中山舊黨(原注:此間人無論其入興中會與否,亦皆與中山有交),今雖熱而來歸,彼心以為吾黨之人才勢力,遠過於彼黨耳。……而彼黨在港頗眾,檀山舊人歸去從彼者,如劉祥,如鄧從聖(蔭南。原注:此人傾家數萬以助中山,至今不名一錢,而心終不悔,日日死心為彼辦事,闔埠皆推其才,勿謂他人無人也),此間人皆稱之。彼輩一歸,失意於吾黨而不分,返檀必為中山用。吾賠了夫人又折兵,……全局可以瓦解。

香港、廣州方面,孫中山從一八八三年到一八九五年十餘年間,交遊更廣。最初與之交遊者,為同鄉陸皓東,亦為革命犧牲之第一人。次為鄭士良、尢列等,均為以後革命的伙伴。一八八七年進入香港西醫書院(College of Medicine for Chinese, Hong Kong)後,最著名的,有所謂「四大寇」之交。孫之熱情與豪邁,「四寇」之一陳少白自述:我(陳自稱)跟逸仙是同學,他常常以諤諤之辯提倡革命主義,由此我也有些心得。我倆終於誓為肝膽相照的同志。……那時,他以自己的勞力,賺得學費以外的金錢;而以此金錢,請任何在他周圍的人到飯館去,大吃山珍海味,高談闊論,自以為快。花少了金錢,則不出校門一步,日夜用功,似完全與世無涉。因此而贏得大家的敬佩。(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