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時不只是美德，更是不可承受之重

一個以前教過的學生利用教書七年有一年的休假（sabbatical leave）去了牛津大學進修。她來信告訴我，牛津的老師也是上課鈴響了就關教室的門，她在陽明大學時被我養成了習慣，所以從來沒有被老師關在門外過。 

同事知道後都很驚訝，問我為什麼這麼在乎時間？還開玩笑說，若現在上課如此，鐵定拿不到聘書，因為現在的教授要受學生評鑑，而且高達24％，不討好學生，絕對沒有飯吃。 

我這樣做是為了上課品質，因為人的眼睛，對在走動的東西會不由自主地去追蹤，這是演化來的一個保命本能。遲到對其他學生是個干擾，況且守時是美德，也是對別人的尊重。我覺得學生可以被要求，老師不應該去討好學生。另一個原因是我認為遲到是陋習，甚至是國恥。 

我在美國念書時，拿的是助教獎學金，它來自州政府對每個學生的補助，如果學生退選，課開不成，就不需要助教了。助教中，統計助教特別辛苦，因為美國有個保障少數民族的affirmative action法案，先讓成績未達加州大學入學標準的學生進來讀，如果讀不下去，自己退學，就沒有話說。因此班上有些學生程度很差，連先乘除後加減都不知道。有一次一個學生要求補救教學，我等了他許久，他才珊珊來遲，理由是中國人都不守時，所以他也遲到。 

我聽了很生氣，但想一想，國人的確有遲到的習慣，而且官愈大遲到愈多，自己不好，難怪被人看不起。從此我嚴格要求自己和學生守時，不給別人藉口，也不讓朋友有「過盡千帆皆不是」的痛苦。 

AT&T為節省一秒，霸氣銷毀百萬台新電話

其實我很在乎時間更是受到美國電話電報公司（AT&T）一個決定的影響。 

60年代，AT&T要把電話從轉盤式改為按鍵式，便讓它底下的貝爾實驗室裡心理學家去做實驗，看哪一種排列形式按鍵速度最快。他們設計了十幾種鍵盤排列，逐一淘汰後，最後一組勝出。想不到做了100萬台後，又發現另外一組鍵盤可以更快一秒，AT&T便銷毀已經做好的100萬台，重新來過。他們的理由是每個人慢一秒，全國就浪費數億秒，沒有一個國家可以承擔得起這樣的時間損失。 

我當時非常震撼，美國人竟是如此珍惜時間，汗顏之餘，從此守時。 

因為時間每個人生來都有，所以毫不稀奇更不會愛惜，年輕時還要去殺它（kill time）。人都是要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想起那句「但願年少有知，但願老者能為」，真是感慨。  

時間怎能等閒過？它不值錢，像盒衛生紙，隨手亂抽，但是抽著抽著就沒有了。只是再多的金錢能換回垂死病人的明天嗎？ 

（作者為台北醫學大學、中央大學講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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