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座評論：怨恨和猜忌交織的中蒙關系

（德國之聲中文網）眾所周知，蒙古，也就是中國稱的外蒙古，是世界上最大的內陸國家。它像個三明治，上面被俄羅斯壓著，下面則被中國頂著。 這種不利的地理環境，決定了蒙古不得不善待它的鄰國， 努力搞好跟中俄的關系。正是因為這樣，蘇聯垮台後，蒙古依然跟俄羅斯保持相當密切的關系。蒙古 95% 的石油產品和 20% 以上的電力來自俄羅斯。 為了靠近中國，早在2016年蒙古便加入了一帶一路的中蒙俄經濟走廊項目。

但蒙古作為一個年輕的民主主權國家，又不得不設計一套不過分依賴中俄的外交政策，蒙古官方把它稱為第三鄰國戰略。蒙古總理對美國說：“我們地處內陸，但思想不閉塞”。於是，日本，南韓，美國甚至是歐盟和北約都成了其合作的伙伴。 這在當前在意識形態問題上黑白分明的時期 （烏克蘭戰爭更強化了這一點），面對著北京對鄰國站隊問題的固執，增加了中蒙關系的復雜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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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認為，關鍵在於中共的心態問題。 如果北京跟70年代末以後的鄧小平時代一樣，有一個開放的心態，那可謂給中蒙關系長上了翅膀，可以騰飛猛進。但現在，情況正好相反。

語言問題

蒙古當局決定，將重新使用存在了700多年的古老文字，即全面恢復使用回鶻蒙古文。作為擁有800多萬人口的內陸國，蒙古國在過去的文字政策上經歷了多次波折式的變革。1945年10月，在蘇聯的支持下，外蒙古人口75萬進行獨立公投，結果98.5%支持獨立。 1946年1月，國民政府承認外蒙古獨立。 蒙古獨立後， 最初推行的是拉丁字母蒙古文， 但由於種種原因失敗了。作為一個蘇聯的保護國，官方在1946年1月1日宣布使用西裡爾字母，來拼寫蒙古文字。 50多年來，用他國字母的蒙古文成了慣例。而現在，隨著被當初蘇聯統治或掌控的國家民主意識和民族自尊心的增強，各個國家，諸如烏克蘭、哈薩克斯坦，同時也包括現在的蒙古，都在強調恢復自己的語言，從而讓傳統得到更好的發展和保護。這就是為什麼蒙古2025年起要全面恢復回鶻蒙古文的使用。

中國是否有這個軟實力？

在中國的媒體，已經有人在歡呼了。 認為這將是中國發揮展示軟實力和硬實力的好機會。 其理由是，內蒙地區歷史上沒有進行過任何蒙古文字的改革，其蒙古文還是原汁原味的。似乎中國的內蒙成了蒙古傳統最好的保護國。至於硬實力，那當然更是無可置疑的了。畢竟近四十年的工業發展，從經濟體量上，已把外蒙遠遠地甩在身後了。

但是，在外蒙的人似乎並不這麼看，尤其是那些經歷過蘇聯時期的長者。 這裡一方面存在的蒙古分離造成的後遺症。當初，不少外蒙親戚都被留在內蒙，所以外蒙稱這些留在內蒙的人為“被綁架的人”。 而更嚴重的是，他們認為，中國對蒙古傳統並非如此尊重和平等對待。相反，他們認為，在內蒙地區，當局正在切香腸般地取消蒙語教學。以致於在內蒙的蒙古人不得不擔心，他們的孫子一輩已經無法跟祖父母們正常地用蒙語交流了。 為此，蒙古前總統茨赫吉·埃爾貝格多爾吉（Elbegdorj Tsakhia）公開號召所有蒙古人加入保護和捍衛蒙語和傳統的行列。 "沒有蒙語就無法保留蒙古的傳統"。 但中國當局對無論是在新疆還是西藏還是內蒙的漢化，看法正好相反。

當然，應該承認，有些在外蒙年輕人，對時尚消費品的追求可能更甚於保護自己文化。這樣，相對來說，對中國的認可程度也就更高些。 畢竟中國目前能生產的消費品是令人眼花繚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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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可以想象，蒙古的保護自己傳統和語言的努力，必定會在中蒙關系之間造成一種緊張。 當然，如果中共能采用一種寬松的政策，有借用自己的經濟槓桿，那還是找到一個緩和關系的可能。

西伯利亞力量2號的拖延

中蒙關系另一個難解的鈴就是西伯利亞力量2號的項目，始於2006 年。從那時起，該項目就成為俄羅斯、蒙古和中國激烈討論的主題。未來管道總長約 6700 公裡，其中約 250 公裡在俄羅斯境內，950 多公裡在蒙古境內。設計年輸氣量為 500 億立方米。

俄羅斯如此設計，也有自己的算計。西伯利亞力量2號和蒙古的“聯盟 Vostok”項目不僅承諾大幅提高天然氣供應能力，還承諾解決蒙古和俄羅斯一些地區的嚴重問題--危險的“黑天”，尤其是在冬季。在供暖季節的高峰期，大城市的居民會因嚴重的有毒煙霧而窒息。在這種情況下，氣化技術可以很好地替代直接使用煤炭或木材取暖。

2023 年 2 月，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Gazprom）初步確定了西伯利亞力量-2號天然氣管道的路線，據此可知該管道將經過托木斯克州、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邊疆區、伊爾庫茨克州和布裡亞特共和國。對於這些地區的所有行政中心來說，只有通過天然氣化，才能解決“黑天”問題。

現在，阻礙西伯利亞力量2號項目實施的關鍵問題是天然氣成本問題。當然也有其他的因素，如中國目前的經濟不景氣，以及北京追求的能源多元化。在價格談判時，中國希望以每千立方米 60 美元的價格獲得原料，這比目前通過 西伯利亞力量 一號項目出售的天然氣價格（每千立方米 260 美元）幾乎低五倍。這當然對俄方不利；俄方希望維持其出口產品的高價格，因此反對中國的條件。

眼看著北京就用拖延和沉默的方式，來逼莫斯科就範。 烏蘭巴托在今年8月，覺得前景並不明朗，於是決定不把該項目納入其國家4年計劃，以便騰出手來處理其他急需納入進程的更重要的項目。

但這麼一做，卻急壞了普京。所以，普京在今年9月初，出訪了蒙古。利用他的蒙古之行，他跟烏蘭巴托討論了如何把西伯利亞力量2號的項目一起做下去的問題。

而這時在中國又節外生枝了。 中國非要把蒙古描寫稱一個政治上不可靠的國家，因為它的“第三鄰國”戰略的對象都是民主國家。 於是便把項目做不起來的原因歸咎於烏蘭巴托，似乎中國根本不是這個項目的障礙。而且還鼓動莫斯科拋棄蒙古，重新設計一條通往中國的管道。而在俄羅斯的中國通馬斯洛夫似乎也心神領會，也開始幫中國的主張唱贊歌了。

總之，蒙古由於該項目中俄之間的不順而被北京當了替罪羊。 這當然也更使得中蒙關系變得復雜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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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張俊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