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賢妻/聶青

聶青

常言道:“娶妻娶妻,吃飯穿衣。”可是,當我們這一代70年代的,上有老,下有小,生活的甘苦,是只有同時代的人深知。特別像我們生活在貧困山區的,老人老了,生活上需要照顧;小孩還小,學習上需要看撫。因此,迫使夫妻,常要有人留守在家,而我的家庭更是如此。

近10餘年來,妻成了留守婦女,滯留在家,只有我一人,常年奔波於外。特別是這幾年,父親身體每況逾下,伴隨支氣管炎的咳嗽不斷,肺氣腫不斷擴大,再加上幾次的前列腺增厚,致使小便不通。幾經治療,雖有好轉,可是身體還是一次次加速衰弱,不得不放棄他手中的陽春。於是,以前幾乎沒有做過陽春的妻子,卻接過父親手中的衣缽,操起家當,讓沉繁的體力勞動壓在了她柔嫩的肩膀上。家裏家外的操勞,妻任勞任怨。只是為了這個貧困的家,為了讓在外面的我,安心地做事。正是:“家有賢妻,萬事放心。”

我與妻子執手,已走過20餘個春秋。漫漫人生路,有過歡笑,走過坎坷,也有過爭執。20餘年前,我近而立之年。那時的我,一無所有。大齡青年,不論走到那裏,都會有親朋好友,在為我的婚姻而操心。自己也想成個家,可是,每一次去相親,都會因為我的家而遭到女方拒絕。至到遇到妻子,我才算脫單。結婚那年,我年正而立,妻正芳華,剛23歲。

結婚時,我家除了那一幢低矮的老式吊腳樓,能擋風雨外,再也一無所有。可謂是家徒四壁,一貧如洗。母親也因腦瘤惡化,擴大,已雙目失明兩年有餘。而且在她失明之前,左腿腳後裸就曾因早期癌而截肢了10多年,如此,家庭的貧寒,在故鄉,常讓我說不上親。好在,妻子一方親人卻不計較,在我們相識兩年後,她依然抉然地嫁給了我,走進了一個貧寒的家。從此,也扛起家的半邊天。

沒有結婚之前,可以說妻子是不沾陽春的,家中的農活,有岳父岳母。勤勞善良的大山之人,沒有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從不停歇,不知疲憊,好在那時身體扛得住。只是這些年來,他們兩老身體也大不如從前了,一年不如一年。每次看到逐漸走向衰老的他們,心裏也時常沉重起來。

結婚後的次年,母親終沒能伴父親一起走下來。在腦瘤的壓迫下,已近如植物人般地生活了半年之後,終離我們而去。了理好母親的後事後,我和妻仍然選擇了打工路。先後幾年輾轉於浙江溫州的橋頭鎮,東陽市,福建的長樂市,至到第三個小孩的出生後,妻就回到故鄉,成為了留守婦女,剩下我一個人從福建紡織廠離職後,選擇了進入工地。一方面是感到工地自由一些,若有個什麼事情,只要給老闆說一聲,就可以了,另一方面,工價相對於一些工廠也略高一點。

妻子留守後,先是在鄉里帶仨小孩。租了一間民房,只要每到週五學生放學後,她就會回家,幫助父親勞作。週末,又帶著孩子去往鄉里的租房,就這樣,周而往返。除了下雨下雪,從沒有間斷過。

幾經酷曙,數九凜冽。至到故鄉那條通向山外的泥土路變成硬化的水泥路,至到那條阻礙著交通的澧水河上修建起一座橋樑後,故鄉才聽到了汽笛聲,故鄉才展開了顏。妻在此時,便也退了租房,回到家中。孩子上學,不用接送,便也有了校車。

回到家中的妻,此時,成了父親勞動的得力幫手。春播秋收,忙於勞作,逐漸地成了一個熟知陽春的山裏女人。慢慢的,父親終因身體的極度不適,不得不放棄手中的農具。就這樣,妻子玩強地擎起繁沉的陽春。早晨,在雞鳴中,怱怱地起床;黃昏裏,忙忙的腳步送走餘輝。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累了,稍歇一下,又做起了忙不完的工夫,渴了,就飲一口大山裏的山泉水。

家鄉貧瘠的土地,若遇風調雨順,也許有個豐收,若遇天旱水災,也許將顆粒無收。辛勤的汗水,換來得是一句歎氣:個人運氣不好,趕上了個爛年月。除了愁苦就只剩下苦愁。

家中原有幾畝田地,後因多方原因,有的植了油茶樹,黃柏樹,有的迫不得已荒蕪了。剩下能耕種的,妻總是想盡辦法,種上包穀、黃豆、綠豆、紅薯,栽上稻穀,然後,精心管理,只待秋收時節,那些成熟的莊稼,都會向妻含笑招手。像孩子樣,盼妻接它們回家。而每到這時,也是妻最忙的時候,最累的時候。除了包穀和紅薯,季節到了,稻穀收不及時,大熟後,經不起風吹雨淋。風吹會倒,雨淋後會長芽。黃豆、綠豆也一樣,季節到了,它們怕太陽,太陽會曬開它們的肚,豆子就會跳出來,滿地裏的亂竄。

妻經過近年來的不斷磨煉,已熟知農作物的習性。在農忙中,常見她不斷勞掇的身影。汗水濕透衣衫,剛不惑之齡的她,因勞累,也常對我說,近來腰有些痛,我讓她去醫院檢查一下,可是,妻怕用錢,不去,就一直熬著。

熬著的妻子,頭髮在逐漸熬白,沒有同齡女人的其他灑脫。家中的重擔束縛著她,常年累月的往返在家中,山坡和田野之間,忙碌的身影是那樣高大,偉崖,讓我不如。有時,我們一起勞作,妻的速度是我的兩倍。妻就有意停一停,讓我在勞作時,也就不那麼忙亂。

妻除了是一個勞動的好手外,對於敬老愛幼,在故鄉,也是有口皆碑。不論是自己家裏,還是鄉鄰鄉親,妻的人緣是我的好幾倍。我性急,火爆,與一些人時有不合,也見不慣一些人的下三語,陋動作。故此,與有些人常有疏遠。妻性柔,大山裏女人的愛,適補了我的短缺。故鄉一些長輩,常於我說:你好福氣,娶了浪門一個好媳婦!是你上輩子修來得福,積得德。我便也時常暗自慶喜,是啊,我上輩子是誰在幫我,讓我娶到了這麼個好媳婦。

說到與妻的結合,是那次她打工回家,正好被趕場回來的父親在路上遇見。只因她家就在我家背後的那座大山的下麵,相距不遠,行程也就半個小時左右。她的大舅媽,我叫姑婆,這樣說起來,就有點遠行的沾親帶故了。她父親也與我父親相識,在那次回家的路上,閒談中,父親曉問其女,才知剛打工回來,並未嫁。於是,父親回到家後,與我談及此事,後讓我去求請她的大舅(即我叫其姑爺爺),前去求親。又在姑婆等人的協助下,岳父岳母和她的親人又瞭解了我及家庭情況後,沒有什麼異議,就這樣,成就了我和妻的姻緣。

後來,大女兒問及我與妻是怎麼相識的,我便撒謊說:那一次,你爺爺和奶奶讓我出門去轉一轉,看能不能去會到女孩,我就直接來到你外婆家的對面,那個小山丘上,你知到的,不高,你外婆常栽紅薯的那裏,看到你媽媽正坐在家中,於是,我便向她招招手,你媽媽就走了過來。每次說到這裏,妻子便一副惺惺然。那天,妻說,她好像正在家,只是不知道我是否真得見過她。也就那一天,我確有路過,作過停留,遺憾是未見其面。

與妻相識,在早些年,我們也曾有過,只是那些年,妻還小,只留有模糊的記憶罷了。

那是我農民中專牧醫專業畢業,回到故鄉後,在做村畜醫防預員的那幾年,常在周邊村鄰行走。有幾次,在她大伯,三伯及七叔家裏,給牛和豬治過病,並留宿過。她叔伯姐妹多,那時的我,可能沒有分清楚。但是,我總是強調說:那時候,我就一眼相中了你。每當說出這話,就會遭到妻的白眼。可是,她又無可奈何,實事如此。當年那個小小的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幾年後,我們會相互執手,相伴到老。

純樸的山裏女人,善良的愛妻,就那樣走進了我的生活,且為我生養著三個兒女,並教育他們成長。歲月荏苒,眨眼10餘個春秋,愛妻的付出,是巨大的犧牲自我。勤儉持家,將一個風雨飄搖中的家,拾掇得井井有條。並於08年在愛妻的支持中,我們在吊腳樓的老屋邊,另起一幢磚房,2014年在原有的基礎上,再加上一層。這樣,一幢兩層的磚房就建起來了。雖然在後來一直也沒有再裝修,但是卻不再害怕夏天的酷熱,冬天的寒冷。即使簡簡單單,普普通通,卻是自己親手修建的,住著也釋然,暖和。

建房的艱辛,是一項勞苦的工程。運磚、運砂、攪砂漿,天剛亮就得起床,做準備工作。修房師傅收工後,還得清理場地,這段時間,睡得是囫圇覺,吃得是剩飯。愛妻卻一直堅持著,愧疚的是我在外沒有掙到多少錢,僅夠日常開銷。這麼多年來,也極少給妻添置新衣。前不久,在視頻中,妻說:她在上次趕場中,在個商場裏,相中了一件衣,奈何老闆說要100多元,而愛妻卻不舍得,最後沒有買得。我知道,妻心痛錢,不給自己花,但卻給父親,孩子和我每年都會添置衣服。每次我都說,別再給我買了,她都不聽。苦了愛妻,痛在我心。愛妻,此時此刻,我應該說些什麼?又怎麼開口?

時間久了,累了,妻也會發發小脾氣,可是過不了多久,就會釋然,又忙她忙不完的工夫。一個弱女子,頂烈日,戰嚴寒,歲歲年年,把青春給了我,把畢生給了家,只為堅守當初的選擇。

風雨無情人有情。我是最大的贏家,有何幸,娶到如此的妻!父親是一個有著傳統的家長式的人,一生要強,奈何命運不佳,中年喪妻。況且母親一生多舛,先後兩次重大的病患,終使家庭如雪上加霜。36歲上因良性癌截去了左下肢,2000年又彼確診腦瘤卻不能動手術,最後被腦瘤壓迫視神經,致使雙目失明。最後在去逝前,幾乎成了植物人,癱瘓在床。那段苦難的時光,也正好是我和妻結婚之時。妻沒有嫌我家貧,就那樣堅定地走進了我家,與我共擔風雨,共營愛巢。

那一年10月,記得很清楚,我正在上海浦東機場二期建築的工地上,中午快下班時,突然接到妻的電話,說父親在縣人民醫院住院,她在陪扶,孩子,雞和豬都交給叔叔照顧。說著說著,便咽嗚了起來。我忙勸慰,好一陣,妻才慢慢平靜下來,才說出了經過。主要是父親前列腺增厚,引起小便不通。在情況清楚後,我便給老闆打電話,說明了事情,就急急地踏上了返鄉的列車。

後來,父親又發病過幾次,都是住院,都是妻在陪扶。誰讓我沒有兄弟姐妹,是一個獨生子女。妻就像親生閨女一樣,精心侍候著父親,無微不至。特別是一次深夜,勞累了一天的妻,正在睡夢中,被父親痛得呻吟給驚醒後,便騎著摩托車把父親送到鎮醫院,至到父親病瘉。期間,妻兩頭奔走,醫院和家,忙得沒有吃過一頓舒適飯,睡過一宿安穩睡。

對家裏人好,對鄰里也是如此。一位伯娘就有幾年的時間,在包穀育苗時,就一直都是叫妻多整一點地,說她年齡大了,挖土太吃力,就在妻的育棚邊上再育上苗。妻就每年會在育包穀時,多整一些地,這樣,伯娘每年就會都將包穀育在我家地裏。還有一位外姓,叫她姨。她見我家的土豆個大又光滑,便與妻說,用她家的土豆換。妻叫她直接背了一背大個的土豆做種用,卻沒有要她家的土豆。這種在農村換種糧的事,妻每次都豁達,沒有要別人的東西。這些,都是我每次回到家中後,那些長輩曾親口對我說的。說愛妻的賢慧,說妻的勞苦。

時間如流水,歲月是一根繩,攥在我們手中,蹉跎著。她洗去了青春,卻留下痕跡,她刻下了真情,永生難忘,銘記的不朽,是一篇寫不盡的美文。

此時此刻,我在別人的故鄉,默默回首,遙望遠方的故鄉,只想大喊一聲,愛妻啊!你辛苦了!我將以何為報。只怨生逢農村,家的桎梏,束縛著你,中年白髮,歲月催人,不負年華的你,付出將有回報。看三孩快樂的成長,望父親的老年幸福生活,我終生銘謝!

愛妻啊,娶你,是我這生最明智最幸福的抉擇!願餘生的相伴,無悔相守。

愛妻啊,恪守的人生是今生欠你的太多太多,是一生償還不完的恩!歲月真情,執手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