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裝有悟／俞崇音

俞崇音

父母走了有三年多了，兒子提出要裝修一下房子，我說等我走了再裝修不遲，可是兒子說要讓我也享受一下新時代的生活。這話很甜，於是我遲疑不決地答應了他。

裝修，首先要把傢俱和一些生活用品整理搬走，騰出地方來。這些日常相處70多年的傢俱和生活用品，雖然不是寶貝，但是我對他們都有了感情，用著還順手，要我扔掉哪一件都下不了手。父母的每一件日常用品，都會讓我感到溫馨和惆悵，不多的幾件文房四寶，是老祖宗留下來的紀念品，滿滿的歲月滄桑。關鍵是在那些艱苦歲月裏陪我們上山下鄉，同甘共苦的傢俱，他們是那個時代裏真正觸手可及的倚靠。現在一心要讓我走入新生活的兒子逼著我要對他們作出選擇，真的是難矣哉！

在不斷的拉鋸戰後，我當然是一敗塗地的那一個。幸虧兒子沒有趕盡殺絕。給我留下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和筆墨紙硯。然後，幫我聯繫了出租房。讓我搬了出去。出租房很小，好在五臟俱全。甚至可以在保留的一個媽媽求學時期留下來的一個小書桌上畫一點小尺幅的作品。發在抖音上，投在一些電子版的報紙，雜誌上，這些對我這個雖然古稀，但是還在跳動的心臟也是一種慰藉。

因為不時要配合裝修工人的工作進度，我不免要在出租房和裝修中的家之間來來去去。這也讓我這很多年足不出戶的善相識長了不少見識。

裝修工人來自五湖四海，有老人，也有大孩子。我想，他們都不應該出現在工地上。熟悉以後，才知道他們來打工，關鍵還是為了錢。尤其是老人，他們必須利用這夕陽時代已經為時不多的日子賺一點養老錢！我不禁要問，你們不是有新農保提供的養老金嗎？因為我上山下鄉的生產大隊每個年齡超過60的農民都可以拿到1000多養老金。甚至也有2000多的。聽到我的介紹，他們不約而同的笑我天真。說；除了江蘇的蘇南地區農民，可以拿到1000到2000不等的養老金，其他農村地區農民的養老金，只有180到200左右。這真嚇了我一跳！這怎麼能夠生活啊！

一向自知一生坎坷的我忽然感到了自己的幸福爆棚！如果我也出生在河南或者山東的農村，我會是誰？以前聽人說，出生是一門學問！真的不是純粹的笑談！所以，所以那麼多美女嚮往歌舞團的工作，以前只是覺得她們膚淺，現在才明白她們的大智慧。

也因為在出租房和家之間來來去去，常常會看到一些居民樓的入戶門外面堆了許多生活用品。有衣服，被褥，鍋碗瓢盆，炊事用品，甚至還有傢俱。難道又要全家下放了嗎？我因為遇到過全家上山下鄉運動，所以看到這些，不免觸目驚心。停下來觀察。原來，這不是又一次上山下鄉！這是因為這戶人家的老人走了，這些都是他們的遺物！ 我不免物傷其類，黯然神傷。難怪我兒子要把我們的老家具都處理掉。這是沒有受到過那個特殊年代的苦的一代人的統一行動！他們難道沒有聽到中央發出的過緊日子的聲音！這些東西都還可以用啊！好多東西都是乾乾淨淨的，洋溢著原來主人對他們的愛惜。

這樣的場景看多了，不免讓我沉思，再漂亮的衣服，再有用的物品，離開了主人，一文不值！那麼，這個世界我們應該珍惜什麼呢？我巡視四周，竟然找不到一件。忽然腦海裏跳出一句話：“老祖宗給溥儀留下來江山，金鑾寶殿，他有哪一樣守住了！”想到這裏，老百姓的一句話也跳了出來“我們來人間，只是走個過場”。我要是走了。我兒子能保留我什麼東西？想到這裏。我決定：除了吃的東西，衣服就穿我兒子淘汰的，再也不買新的了！

那麼來人間一次，我真的什麼也留不下來嗎？我不願意認輸，我想，我至少可以留下我的畫，那麼多，一時半會應該消磨不了。最關鍵的是，我應該努力投稿，把我的文字。畫作，保存在網上。希望有朝一日能讓外星人知道，地球上曾經有過一個我。我終於破涕為笑！（圖：俞崇音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