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未知的未知、中東的巨變」─巴勒斯坦死亡人數達到烏克蘭水平

自10月7日伊斯蘭組織哈馬斯突襲以色列以後，大量的文章、分析和評論充斥市面。但是，沒有人能夠知道事情的全貌。如何突破戰爭的迷霧？掌握戰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如既往，是很困難的。而且，新形式的以巴以衝突還沒有清楚浮現出來。
情況目前仍以驚人的速度持續發展。對這場戰爭可能會升級的擔憂，仍然帶有現實的味道。中東的一個新的現實其實已經存在於某個地方，但其形態和架構會是如何呢？這將取決於這場戰爭在今年或恐怕到其後會如何展開而被定義下來。

2003年美國入侵伊拉克時，有些人嘲笑當時的國防部長倫斯斐 （Donald Henry Rumsfeld）就「未知的未知」所發表的言論；但是，就像世界任何地方一樣，尤其是在中東，「未知的未知」或是「我們還不知道的事情，所不知道的事情」是存在的。而當那個「未知的未知」一旦出現時，就可能會帶來巨大的改變。在多變的中東，目前就有著如下五個新的現實：
一、

以色列公民支持以色列在加薩走廊擊敗哈馬斯和與哈馬斯結盟的伊斯蘭聖戰組織的軍事行動，這是肯定的。哈馬斯襲擊造成 1,400 多人死亡，約 240 名人質仍被扣押在加薩，令人震驚，這加劇了以色列的憤怒。

英國BBC的記者會見了以色列陸軍退休將軍諾姆·蒂邦 (Noam Tibon)，並進行了交談。 10月7日，當他得知哈馬斯襲擊了加薩邊境附近的一個基布茲（Kibbutz，農業社區）時，他和妻子開著自己的車趕往納哈爾奧茲（Nahal Oz）。他的兒子、媳婦和兩個年幼的女兒在家裡的避難所裡，聽到哈馬斯的戰鬥人員在他們家外面跑來跑去。蒂邦先生安全地救出了他的兒子、媳婦和孫子。
這位62歲的將軍雖然已經退役，但看起來身體還很健壯。他借用了一名被殺的以色列士兵的自動步槍和頭盔，在當天的混亂中，指揮了他所集合的一群士兵。他確保了基布茲的安全，除了拯救了自己家人之外，也拯救了其他許多人的生命。
蒂邦將軍是一位老式的軍人，他很率直的說了實話。「加薩將會遭遇很可怕的境地……沒有一個國家會接受他們鄰近的人屠殺嬰兒、婦女，總之，他們是殺了大量的人。就好像你們英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粉碎了他們的敵人一般，我們也必須在加薩相同地去做，毫不留情地。”

戰爭的殘酷震撼世人/X畫面

BBC的記者問他對無辜的巴勒斯坦平民被殺有何看法。

他說：「不幸的是，這種情況也是會發生的。我們生活在一個艱難的地方，。必須生存下去，必須堅強。別無選擇。」
許多以色列人也是會同樣反應的。很遺憾的是，巴勒斯坦平民正在死亡，但他們是因為哈馬斯的行動而被殺害的。
二、
同樣很清楚的是，以色列對哈馬斯的襲擊導致了嚴重的流血事件。據哈馬斯控制的加薩地帶的衛生部稱，迄今已有 9,000 多名巴勒斯坦人被殺。其中約65%是兒童和婦女。
目前尚不清楚在以色列的襲擊中，喪生的人中有多少是平民，以及有多少人是為哈馬斯或伊斯蘭聖戰組織而戰的’。美國總統拜登和以色列都不信任哈馬斯衛生部的數據。然而，在過去的衝突中，多個國際組織已證明巴勒斯坦方面所報告的傷亡數字是準確的。

一個很嚴峻的轉折點已到來。據聯合國稱，自俄羅斯21個月前發動全面入侵烏克蘭以後，烏克蘭已有約9,700名的平民喪生。

在巴勒斯坦被殺的一些人也有是哈馬斯的成員吧！但是假如說這一比例達到10%（而這種可能性不大），以色列在短短一個多月內所殺害的巴勒斯坦平民人數，在最近當中，也很快將到達與《俄羅斯在2022 年2 月開始在烏克蘭所殺害的人數》之水平。（聯合國稱，有關烏克蘭被殺的平民人數之數據並不完整，實際被殺的平民人數可能要高得多。同樣，在加薩，巴勒斯坦人也有很多人仍然被埋在廢墟之下，實際死亡的人數被認為應該要高得多）
聯合國的人權官員表示，以色列的空襲造成如此多的平民傷亡，這些攻擊是不平衡的、不成比例的，可能構成戰爭罪。

哈馬斯攻擊事件發生後不久，拜登總統支持了以色列使用武力消滅哈馬斯的判斷。但是，同時，他也提出了一個條件：「正確的做法」是必要的。換句話說，拜登要求以色列遵守交戰規則，也就是必須保護平民。
美國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於11月3日抵達以色列的特拉維夫。在離開華盛頓之前，他說：「當我看到一個巴勒斯坦兒童，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被從倒塌建築物的廢墟下救出來時，我感覺自己的心窩被人挨了一拳。以色列的孩子也好，其他任何地方的其他孩子，都是一樣的。」

圖/擷自X畫面

過去 30 年來以色列所進行的每一場戰爭，英國BBC 的記者都進行了採訪。記者不記得美國政府曾經如此公開地表示以色列必須遵守交戰規則。布林肯國務卿最近對以色列的訪問似乎是表明了以色列沒有聽從拜登的建議。
三、

還有一件事是確定的。以色列總理本傑明·納坦雅胡是承受相當大的壓力。
與以色列的治安當局和軍隊的負責人不同，總理對於《於10月7日沿著邊境的村莊基本上是無防備狀態》的這種不合情理的種種失敗與錯誤，都不承認任何個人的責任。
10月29日，總理在推特發文批評情報當局。這就在以色列引起軒然大波。總理隨後刪除了推特的發文並道歉。

10月31日，美國外交專業雜誌《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 ）》發表了三名以色列人的文章。前和平談判代表、以色列國內情報機構辛貝特之前負責人以及資訊科技企業家都表示，納塔雅胡不應參與戰爭或其後的一切發展。總理本傑明·納坦雅胡擁有一些忠實的支持者，但他已經在以色列軍方和治安當局喪失了重要人物的信任。
為了拯救家人而奮戰到納哈爾奧茲的基布茲的蒂邦將軍將納塔雅胡與英國前首相張伯倫做了比較。 1940年，前首相張伯倫被迫辭職，而由溫斯頓邱吉爾接任。
「這是以色列國家歷史上最大的失敗，這是軍事上的失敗，這是情報機構的失敗，也是政府的失敗。統括者以及應該對一切負責的人，就是本傑明·納塔雅胡。總理是以色列歷史上最大失敗的責任人。”
四、

明顯的是，過去的情況已經被徹底破壞了。到目前為止的正常狀態雖然是不愉快而且是危險的，但它似乎在某種意義上也提供了嚴峻和熟悉的一定程度的穩定。
從上次巴勒斯坦的武裝衝突在2005年左右結束以後，兩國的關係已經形成一種模式，納坦雅胡認為他可以重複地永遠維持這種模式。這對於所有當事人來說，都是一種危險的幻想，無論是對巴勒斯坦人也好，或是對以色列人也好，都是如此。
換句話說，總理的主張是：巴勒斯坦人不再對以色列構成威脅，取而代之的是需要管理和去因應的問題。為了管理問題所要使用的工具就是糖果和鞭子。這就是古老的「分而治之」的戰術。

美國海軍在阿拉伯灣加強戰備/X畫面

納塔雅胡於1996年至1999年擔任以色列總理，而自2009年以來，就幾乎經常擔任以色列的總理。在這期間，他經常持續主張以色列沒有和平的夥伴。
但是，有一個人或許能夠成為夥伴的，那就是哈馬斯最大的競爭對手=巴勒斯坦自治政府。自治政府有著嚴重的組織缺陷，許多支持者認為年邁的總統馬哈茂德·阿巴斯應該辭職。儘管如此，自治政府在1990年代接受了建立和以色列共存的巴勒斯坦國家之想法。

對納坦雅胡來說，「分而治之」是意味著：犧牲巴勒斯坦自治政府，而承認哈馬斯權力在加薩的擴大。

以色列任職時間最長的總理納坦雅胡一直對其公開的發言持謹慎態度，但他多年來的行動已經表明了一件事：他不希望巴勒斯坦人建立一個獨立的國家。一旦巴勒斯坦建國，以色列將放棄包括東耶路撒冷在內的約旦河西岸的土地。但是，以色列右派認為東耶路撒冷是屬於猶太人的。

納坦雅胡總理的言論經常會隨機洩漏。根據多方面的以色列消息人士所透露，2019年，他告訴執政的利庫德黨之議員說，假如要反對巴勒斯坦建國的話，就應該支持向加薩投入（主要由卡達所提供）的資金。據說，總理告訴其執政黨成員，如果加薩走廊的哈馬斯和約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自治政府之間的分歧加深的話，就不可能建立巴勒斯坦國家。
五、

此外，很明顯的是，在美國支持下的以色列不會接受承認哈馬斯繼續掌權。如果發生這種情況，肯定會發生更多的流血事件。到目前為止，什麼人或是誰將取代哈馬斯的這個大問題，仍然沒有解答。

阿拉伯人和猶太人之間為了爭奪約旦河和地中海之間的土地之控制權而發生的衝突已經持續了一百多年。我們從其漫長而血腥的歷史中吸取了一個教訓。那就是，軍事是絕對不可能解決問題的教訓。

1990年代的奧斯陸和平進程試圖透過建立一個以東耶路撒冷為首都的巴勒斯坦國，並允許其與以色列共存，以便結束衝突。但一旦達成協議之後，談判多次都陷入中斷，大約十年前，美國總統歐巴馬政府最後一次努力試圖恢復談判，但談判破裂。此後，巴以衝突就持續惡化。

正如拜登總統和許多其他人所說，避免進一步戰爭的唯一機會是在以色列旁邊建立巴勒斯坦國。對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來說，在現任的領導階層之下，這是不可能的。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極端分子都試圖破壞這一個兩國共存的計劃，就像他們自1990 年以來所做的一般。有些人相信他們正在遵循上帝的旨意。如果是這樣子的話，就不可能說服他們去接受世俗的妥協。

但是，如果這場戰爭沒有產生足夠的影響來衝破根深蒂固的偏見的話，而且如果因為這場戰爭目前所帶來的衝擊也無法讓「兩國共存」的和平計劃復活的話，那麼一切都將是不可能的。這將沒有雙方都能接受以便結束衝突之方式，而使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好幾個世代都只能反覆去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