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浴火鳳凰變烤雞

人類的生命是一個奇蹟。誰能想到幾萬年前還跟猴子差不多的人類，現在可以登上月球，登上火星？鳥類也有鳳凰這樣的奇蹟。當猴子還在地上爬的時候，它早就在天空中翱翔了。你可以想像它有多神氣。看著猴子一步一步爬，現在居然可以飛上天空，而且比它飛得高。這讓它又忌妒又不服氣。鳳凰是浴火重生的不死之鳥。哪嚥得下這口氣。心想你這猴子飛上月球，還想登陸火星，這也不過是些小行星罷了。讓我飛到太陽給你看，你才知道誰厲害。在它眼中，猴子就是猴子，有甚麼了不起。於是它振翅高飛，朝那個熊熊燃燒的火球飛去。

然而，就算它是神鳥，也得飛好久好久才飛得到。穿越一重天又一重天，終於嚐到猴子一步一步爬的滋味。就算天賦異稟，長有一對翅膀，里程可一分也便宜不了。但是它有華麗的羽毛，飛翔的姿勢也比猴子爬要漂亮得多，就算飛得很辛苦，也要展現優美輕鬆的姿態。一面在腦中摹畫著浴火鳳凰的神話景象，一面折磨著一向養尊處優的生命。一面後悔思量：何苦來哉？

太陽鳥雕塑/位於德國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科隆萊茵河畔 (維基)

飛著飛著，不知經過多少晝夜，彷彿墜入無底洞一般，思想開始混沌起來。想起烏龜和兔子賽跑的故事，對照自己現在的情境，到底是在跟甚麼東西賽跑呢？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是烏龜啊。就算是烏龜，也是長著翅膀，又有一身漂亮羽毛的烏龜啊。它到底還是忘不了自己高貴的出身。渾渾噩噩，腦際又出現浴火重生的神話景象。於是它仍然打起精神，繼續飛啊飛地飛著。『帝高陽之苗裔兮、、、』，這是為昏君投水自盡的屈原，滿懷牢騷的《離騷》啊。

飛著飛著，有時一艘太空船，有時一顆流星，咻地一聲擦過身邊。『望崦嵫而勿迫、、、』。它禁不住發起牢騷來。又對那些在太空船中的猴子，升起無限的忌恨之心。這忌恨之心有如烈火焚燒。但是它怎麼樣也想不到，這中燒的妒火，就是鳳凰必須經歷的三昧真火。它一心只想著和猴子爭先。想要搶先飛上那顆火球。它的想像很合理。在那個火球上，只有它是能夠浴火重生的不死之鳥。『帝高陽之苗裔兮、、、』誰與爭鋒？

故事就如邈遠的歷史，不知終始。歷史只記錄猴子的歷史。猴子永遠是猴子。歷史不斷重演猴子的悲劇。神話只記錄鳳凰的神話。鳳凰就是鳳凰。神話永遠保留一個重生的想像。然而，神話也有悲劇。沒有能從中燒的妒火中重生的鳳凰，最終變成一隻烤雞。經歷了三昧真火修煉，以神話般的不死精神飛翔，並在火球中浴火重生，焚而不燬的鳳凰，永遠在猴子的想像中飛翔。多麼壯麗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