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為什麼我說1945年是台灣的震撼?—台灣人要自我進行文化上的維新

一、 讀者的質疑

我常在民報專欄中提到1945年國民黨來台灣之後,台灣的社會科學與人文科學是一個大倒退,例如我在今年11月19日的專欄〈台灣人為什麼想了解中國人?—談西洋的德倫理學〉一文中,有談到:日本時代所留下來的東西因為語言的關係與政治的破壞,使得台灣人在思想上始終無法回到日本時代對西洋文化的理解。有讀者就問:這有證據嗎?
為了證明我不是亂講,我今天就講幾個例子讓各位讀者參考:

二、 大學時代的張正修所受到的第一次震撼與衝擊

我在專欄中曾講,我在台大法律系讀書的時候,在一年級就曾經拿過書卷獎(前三名),可是我上課始終不是聽得很懂,而且那個時候法律科目的教科書很少,例如行政法大概就以一本林紀東的行政法使用於各校,我在大一時,就開始自己學日文,我用我讀輔大的哥哥的日文文法書來念日文法,到了大二,我就開始翻譯日本的小說,我一直想當個學者(但沒想到的是在日本就從事台灣的民主獨立運動),所以二年級開始也讀德文(因為法律系受日本影響,採取德國法系)。三年級的時候,我自己開始找日文法律的書籍來念,例如我要找德國的民法、民事訴訟法、德國的法學家的著作等,可是很難找,因為台灣根本找不到這些書。可是在大三的時候,我進入台大法學院圖書館的地下室,我終於發現了寶藏,因為那裡的藏書幾乎全部都是日本人在二戰以前所留下來的。舉個例來說,民法學者鄭玉波的著作(包含總則、債總等)幾乎都是翻譯自日本學者我妻榮的書,而這些書地下室都有。更讓我驚訝的是,柏拉圖全集、康德的著作,黑格爾的著作、胡塞爾的現象學乃至齊美爾(Simmel)的社會學,甚至印度教的吠陀(Veda)書,乃至南滿鐵路對中國東北的調查都有,我所舉出的只是其中一點點而已。在那之後,我就變成圖書館地下室的常客,常在地下室流連忘返,我中文看不懂的時候,就去找有沒有日文書。為了讀德文的法律法,我就找日本人翻譯的法條與著作,例如施密特(Carl Schmitt)的著作《憲法理論》(Verfassungslehre)。


施密特(Carl Schmitt)的著作《憲法理論》(Verfassungslehre)。示意圖/擷自網路,民報合成
在大四時,我為了去東京大學唸書,所以在大四也念法文,我就在圖書館的地下室找到法文的《理哲學》,用日譯本與法文本對照來看。即使回台灣以後,我常常寫專欄與發表文章,在谷歌等還沒發達的時代,我就回圖書館地下室去找資料,像法國的革命史……等等。當台灣在吵公民投票法時,我就在圖書館裡找日文資料後,寫出公民投票的論文,發表於中國法學會,此後統派的許多人就開始對公民投票的理論噤聲。很可惜的是,後來台大社科院把地下室的書搬到辛亥路去,不准一般人進去,只能看目錄去借書。我曾對他們表示抗議,當時我為了寫英國的陪審制,只好找目錄把戰前日本有關陪審的書籍借出來。記得在二十年前,我要寫現代哲學,就把日本人寫的柏格森、胡塞爾、Hartman等等的相關著作全部影印下來,由於書已老舊,有時影印時,時常會破壞原本,例如我影印法國的行政法法典,結果原文就有些破爛。館員看到我,就有些不高興。我朋友在台大當教授,他說台大的那些外省教授恨不得把那些日本資料拿出去丟,我一聽到就知道完了,但是否如此?我不知道。可是各位應該可以知道,即使戰後到現在已近七十年了,但國民黨統治的台灣根本不把人文科學、社會科學當做社會發展的根本。或許我真的想講一句話,那就是:這就是傲慢、無知的中國人,以為只要有儒家思想,一切就已足夠。由於無法回台大看到以前日本人的著作,就好像我大學時代的回憶已經被剝奪了,我曾打電話給法學院院長抗議,說這是人民的稅金,為什麼不讓人們瀏覽?院長說:這是學校的規定,他也無可奈何。或許教育部應該叫台大把這些藏書透過良好的保良方法公諸於世。

三、 台灣文化協會的演講內容

第二個我要講的例子是台灣文化協會。我們都知道,蔣渭水所領導的台灣文化協會對於台灣人的知識啟蒙扮演很重大的角色。台灣文化協會成立於1921年10月,而在1927年走上分裂。我不想去介紹台灣文化協會的歷史,但我想在這裡介紹台灣文化協會夏季學校之講座科目與擔任之講師。下表是台灣文化協會夏季學校之講座科目與講師:


台灣文化協會夏季學校之講座科目與講師。圖/作者整理

各位大概都知道日本的明治維新始於1867年,而台灣在1895年歸讓於日本,從1867到1924年才47年,但是那個時候的台灣知識份子透過日本人的著作已經學到了許多西洋的知識。這從上面的圖表,我們可以看出,在那個時候就在講憲法,可是各位可以知道嗎?台大與中研院等單位成立三民主義研究所,要大量培養以國民黨的意識形態為中心的憲法學者滲透至各校園,占領通識課程的憲法教師。又請問現在大學的通識課程有辦法開西洋文明史、經濟思想史的課嗎?日本人在五十年當中花時間去研究西洋的東西,請問現在的台灣做得到嗎?很多通識課程的老師被教儒學的中文系教授把持,我們還能期待現代人文科學可能大步發展嗎?

各位,我不是在發牢騷,我所擔心的是我們不懂西方,那麼我們就永遠會落後在世界的後面,但要期待中國人自覺,再來影響台灣,那是做夢。台灣的中國人與中國的中國人所要的只是功利的成果、看得見的東西,就像共產黨所要的是能稱霸世界的自然科學與掌握人民頭腦的中國式共產主義。難道我們台灣人就沒有辦法自我突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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