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站在要鑒戒人性的地方

原以為,站在「奧斯威辛集中營」(Auschwitz concentration camp),我會悲傷地哭泣。

「工作讓你自由」(Arbeit macht frei ,Work sets you free)的入口招牌,看起來是那樣地平凡無奇,入口也不大,比許多台灣的學校大門還小。走進營區,一棟棟房舍在大樹綠草間整齊排列,看起來真像個校園。必須將自己所讀過的書籍、文章和看過的電影、紀錄片等資訊拿出來想像,才會彷彿聽見悲慘的呼喊和哭泣,或看見有人試圖逃跑,失敗了,或是有人和外界聯絡,被發現了,於是被簡易法庭判決處死,在死刑牆(Death Wall)前被槍決,或被吊死。被迫觀看行刑的人,則陷入極度的恐懼,想著,自己是下一個嗎?

當走進第五展示屋,站在那成堆如山的髮絲、鞋子、眼鏡前,再次領悟,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目睹則是另一回事。邪惡殘暴的獨裁政府對人的侵略剝奪,是我想怎樣就可以怎樣;即使你的鞋子已經那麼地破,我想拿走,就可以拿走;或者縱然那些眼鏡對我毫無用處,我想拿走,就可以拿走;抑或長在你頭上的頭髮,我要剪,就剪掉,再把它編成地毯賣錢。所以,門格勒醫生(Josef Mengele做人體實驗,如:注射藥物要改變眼睛顏色、讓婦女絕育、注射病毒細菌、不麻醉截除肢體或摘除器官、對雙胞胎兒童注射各種藥物和切除身上的組織等等......也都不是問題。因為,我是優秀於你、可以宰制你的雅利安人種,你不過是骯髒、低賤、不該存在的猶太人。

在那成堆如山的髮絲、鞋子、眼鏡前,再次領悟邪惡殘暴的獨裁政府對人的侵略剝奪。圖/作者提供

站在門格勒醫生之實驗對象的照片前,我想起中國正以類似的種族歧視和殘暴方式在剝奪與虐待新疆人,一家子人,夫妻孩子,被迫分離,送進不同的集中營(他們說是教育營,去拋棄自己的語言宗教文化,學當個堂堂正正、忠貞敬愛黨國的中國人,不然,飢餓折磨和各式刑求馬上施行,甚至,判死和活摘器官,就看你有多頑固不受教。

比克瑙集中營。圖/作者提供

走過「奧斯威辛集中營」後,搭上接駁車,到3.5公里外的「比克瑙集中營」(Birkenau concentration camp。這是「奧斯威辛集中營」的第二營區,主要是執行滅絕之事,所以它的設計就是那麼地殘酷,火車可以直接穿過營區大門,進到營區,每個車廂裡的人下了火車,就站在寬闊的石子泥土地上,等著被判定是送毒氣室,還是留下做工。

試圖逃跑,失敗的人,會在簡易法庭被判決處死,他們在死刑牆(Death Wall)前被槍決,或被吊死。被迫觀看行刑的人,則陷入極度的恐懼,想著,自己是下一個嗎?

五月初的波蘭,其實還非常寒涼,可是,在那天,天氣大好,晴空萬里,陽光熾烈,把人都曬到發疼喊熱,但我悲傷到沒有抱怨太陽把我曬得很不舒服。走在那長長如沒有盡頭的石子泥土路上,我的腳步快不起來,不只是石子泥土路難走,而且是想到那些曾站在於此、但不知道自己就要被謀殺的男女老少。

走著走著,然後,在右手邊,出現所謂「通往死亡的路」,我與先生轉身走了過去,竟然看見兩位年輕女子在「通往死亡的路」輪流搔首弄姿,要拍出飛揚迷人的照片。天啊,她們真的那麼無知和無感嗎?

三月底的時候,曾讀過一則新聞,說是有好些人會在「奧斯威辛—比克瑙集中營」拍歡笑的照片和走鐵軌,當時看了新聞上的照片,覺得好離譜,然,當親眼目睹那兩位女子在通往死亡的路上努力擺姿拍嬌媚照片,覺得並不是「離譜」,而是「可憎的可惡」。為什麼這樣讓人厭惡的行徑永遠不會終止呢?

兩位年輕女子在「通往死亡的路」輪流搔首弄姿,要拍出飛揚迷人的照片。圖/作者提供

對人性有所警惕 對受難者懷抱同理心

石子泥土路的終端,有個紀念碑,最右邊的石碑,刻的是英文碑文,所以大多數的參觀者都走到這裡閱讀碑文。「於此,納粹謀殺了約1.5百萬的男人、女人、孩子,他們大多是來自歐洲各個國家的猶太人,讓此,成為絕望之呼喊和對人性鑒戒的地方。」(For ever let this place be a cry of despair and a warning to humanity, where the Nazis murdered about one and a half million men, women, and children, mainly Jews from various countries of Europe. Auschwitz-Birkenau 1940 - 1945 顯然,這個要對人性有所警惕的地方,也應是最能喚醒良知的地方,竟沒有辦法讓一些人對他人的苦難有起碼的尊重。

每個車廂裡的人下了火車,就站在寬闊的石子泥土地上,等著被判定是送毒氣室,還是留下做工。圖/作者提供

唉,還記得,台北市長柯文哲於二月底時、在參觀「以色列猶太人大屠殺紀念館」(Yad Vashem後,竟說出:「對猶太人國際上最大的宣傳,還是希特勒時代屠殺600萬人這件事情。」這樣的話,不只對那些受苦受難的猶太人沒有一絲尊重,更像在諷刺或暗示猶太人在利用他們的過去苦難來換取國際專注,甚至利益。

從以前到現在,猶太人積極努力告訴世界,納粹屠殺600百萬猶太人,究竟,是宣傳,還是尋求幫助?是宣傳,還是告訴自己人要團結合作?是宣傳,還是追求正義?是宣傳,還是希望暴行不再發生?是宣傳,還是要鑒戒人性?我想,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把尺和答案。不過,我不禁好奇,會認為大屠殺是一個族群最大的宣傳,那麼,柯文哲是否將他的二二八大屠殺之受害者家屬的身分當作最大的宣傳?

身為二二八大屠殺之受害者家屬的柯文哲,站在以色列的國土上,不只說出猶太人被大屠殺是在國際上最大的宣傳,並再度重申他已在台灣發表過的「轉型正義」看法:「第一是要解決當前問題、第二是預防以後再發生、第三才是追究以前的責任,而且順序要對,這樣做起來會比較平順。」事實上,在台灣時,他還接著說:「『解決當前問題』和『預防以後再發生』都做到,『追究以前的責任』也就算了,也就不用再去處理,既然它以後也不會再發生,你去追究以前也沒有什麼好處。」語畢,還呵呵笑了起來。當時,他是參加眷村座談會、與雷倩對談,不究責的說法,的確非常符合政治正確,在以色列沒說這部分,則可能是清楚知道那絕對是冒犯的言論,所以覺得不可以說,或不敢說。啊,真是一位很識相的政客。

「奧斯威辛集中營」營區,一棟棟房舍在大樹綠草間整齊排列,看起來真像個校園。圖/作者提供

還沒完,在訪問以色列時,柯文哲似乎有很多感想。他還說,以色列人很團結,(所以即使在被阿拉伯人包圍,還能活下去。這句話應該是讚賞吧?是他認同的國家生存之道吧?可是,為什麼當那個如納粹一般殘暴、正在積極滅絕新疆人的中國共匪政府以言語教訓和武力恐嚇台灣的時候,總統不能強硬回應?他說,那是挑釁。想選台灣總統的他和所有的台灣人,不是都應該挺身捍衛台灣,批判中國共匪政府嗎?他卻老是要我們台灣人對鴨霸中國友善一點,才不會生事。怎麼以色列人可以團結對抗外敵,台灣就不必了、也不可以?究竟,柯文哲是心向台灣,還是臣服中國?

站在那些要鑒戒人性的地方,反而人性清楚地流露呈現,而且,似乎,無知的繼續無知,冷血的依舊冷血,這解釋了為什麼種族歧視和屠殺迫害仍繼續發生存在,而一個個的大屠殺故事都必須讓世人知道。這是正與邪、善與惡的人性對抗,唯有勇敢追求真相和堅持究責,邪與惡才會削減與削弱,也才能讓醜陋殘酷的悲慘事件有個結束,苦痛於是獲得撫慰,而受害者與加害者皆能因此有個機會重生。想想德國,看看台灣,就會看見與理解「勇敢追求真相和堅持究責」的必要與重要。 專欄屬作者個人意見,文責歸屬作者,本報提供意見交流平台,不代表本報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