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 今日烏克蘭，明日台灣?

(德國之聲中文網) 俄烏戰事自周四 (2月24日)爆發以來，中國仍保持一個未選邊站，但是同情俄羅斯的立場。北京認為，美國要為這個結果負責。而西方則是譴責北京利用這場危機進一步詆毀西方民主，破壞美國的聯盟，並與俄羅斯一起推動新的國際體系。

目前的情勢發展也讓許多人開始討論，在兩岸關係上，北京會否參照莫斯科的作法，而美國對於台灣的承諾，在危機發生時又有多少能化為實際支持? 德國之聲請德國馬歇爾基金會亞洲計畫主任葛來儀與台灣東吳大學政治系助理教授陳方隅來分析這些問題。

德國之聲:中國會仿照俄羅斯對烏克蘭的作法對台發動攻勢?

葛來儀:雖然在美國的反應方面，烏克蘭和台灣之間沒有可比性，但北京肯定會吸取教訓，在對台灣的戰略中使用。中國將密切關注俄羅斯的混合戰爭劇本，以及如何將假訊息與網路結合起來，以影響當地的局勢並塑造對衝突的態度。中國還將觀察北約和其他美國聯盟的凝聚力，以及他們在對俄羅斯實施制裁方面的成本意願。

陳方隅:我覺得中國肯定是會全面檢視這幾天發生的事，並該如何應對與台灣的情勢。中國在這當中有很多課題可學習，其中一個是說，中國會去看俄烏開戰時，西方國家如何因應? 西方國家非常強調外交手段這件事，中國可能會覺得，西方國家會先專注於外交手段，所以會有機可趁。

在想這件事的同時，中國會想到台灣與烏克蘭不可相比之處，也就是俄羅斯軍事設備可以直接駛進烏克蘭，但台灣不行。中國絕對會全盤考慮，西方國家的反應是全盤優先，相信這些國際制度會發生作用，可能需要很多的折衝。所以對中國來說，他們會看到俄烏情勢有哪些地方可見縫插針，但有哪些地方是沒辦法做到，例如他們攻打台灣一定會很久，不會像俄羅斯第二天就打到接近烏克蘭首都。

還有一個很有趣的地方是，國際法的重要性。在俄羅斯跟烏克蘭局勢中，大家都在說要尊重聯合國憲章與領土主權完整，俄羅斯也是在講國際法，因為他一直說尊重聯合國憲章中民族自決的權利，也就是說要讓烏克蘭東部分離主義地區可以民族自決。另一邊，聯合國跟西方國家會說他這麼做是違反國際法當中的反戰爭相關的法律。

中國看到這件事後，也會在國際法上做文章，他們現在在做的事是，把台海事務說成是國內事務，他們不要用國際法的意思。台灣外交部跑出來加入民主國家的制裁，內容也是引用聯合國憲章，所以現在我們要強調國際法的作用，而中國做的卻是相反。我覺得中國在法律戰這個層次會更多著墨。

德國之聲:到目前為止，美國及其西方盟友堅持對俄實施經濟制裁，並向烏克蘭提供武器，作為其應對危機的一部分。如果兩岸緊張局勢加劇，他們也會使用相同策略嗎？

葛來儀:不，對台情況會完全不一樣。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入侵台灣的情況下，美國很有可能進行軍事干預。

陳方隅:我覺得西方制裁在俄烏衝突中的作用，肯定會影響台灣民間社會對西方做出的承諾產生質疑。不過我覺得這跟一般人看國際外交中的誤會會有關。西方國家從未承諾要協防烏克蘭，美國從2014年便說，美國不會派兵在烏克蘭境內與俄羅斯作戰。現在美國一直都這麼做，所以不會有所謂公信力受損的問題。

但一般人當然不會理解，會認為西方國家無力阻止獨裁者的擴張，我認為大家的擔憂都是有道理的。在這樣的情況下，若美國想要維持霸權的地位，他們肯定必須做更多，包含派高階官員多出訪台灣，以及軍事上的合作，還有像去年5月美國議員坐軍機送疫苗來台灣。

這件事對美國來說非常重要，疑美論一定會有。一般人分辨不出來外交上承諾間的不同，也分不出安保條約。所以說，美國必須做更多來向公眾保證，這對他們來說很重要的。

絕大多數的人都已經認為台灣是主權獨立的國家，這個問題對大部分人來說已經不是問題，現在的問題是中國會不會出兵。有越來越多人從俄羅斯的入侵看到一件事，那就是不論再如何嚇阻這些強國，會出兵就是會出兵。所以美國在那邊自我設限說要戰略模糊, 不要給太多承諾都沒用，我認為美國有看清這件事。

他們看清這件事的展現是在所有行政官員的發言，不斷警告中國這樣做會有嚴重後果，我們必須維持和平穩定。拜登上台後，把台海和平穩定寫在跟所有盟友的外交聲明中，所以這是玩真的。跟日本、澳洲、G7以及在這次印太戰略的新報告中，都有提到台海和平穩定的重要性，這是明顯說他們非常在意台海的局勢。

但美國從來沒有對烏克蘭有相關發言或紀錄，更何況他都說不會出兵烏克蘭。但對台灣相反的是，他們一直說台海和平很重要，所以這個程度上是無法做比較。我覺得美國不會正式取消「戰略模糊」，但整體而言，我們看到越來越清楚的戰略。最近幾個例子是，拜登去年在CNN的townhall受訪時，說美國對台灣有承諾，而且連續講兩次，這不是失言，他被主持人追問後，他還是說一樣的回答。

雖然美國政策未這樣寫，但我們可以說這是不是明文規定的政策，也可以就此判斷美國其實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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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采訪記者： William Y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