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引路人/陳壽昌

陳壽昌

營長趙正武做了一個夢,真真切切夢見找到了自己的革命引路人。

趙營長所在的加強營負責專署的警衛工作,解放之初專署機關還沒有現在這麼龐大,它就駐紮在這個不大的縣城裏。

星期天,趙營長到街上閒逛,這天縣城正逢集,人群熙熙攘攘,你來我往好不熱鬧。走著走著,不經意地一扭臉,就見街對面出現一個十分熟悉的面孔,他猶豫了一下,以為是看錯了。使勁睜大了眼,沒錯就是他,就是他夜思夢想的老常,那身材那面孔一點沒變化。

老常——他大叫著,那人也看到了他,還笑著向他招了招手。他不顧一切地奔了過去。就在這時,一輛馬車甩著響鞭沖了過來,一下把人群沖散了。等他再找時,老常不見了,他也醒了過來。

自從參加革命後就再也沒有見過老常了,他總是想念他。當上連長後,這心情更濃了,可是,在戰爭年代,形勢緊張,隨時都要準備打仗,往往無暇顧及。現在解放了,生活安定下來,尋找老常的心思更加強烈,老常大名叫常存良。

可是,問了許多人都打聽不出來,團長看他神情恍惚的樣子說,我幫你找找看,可是找了一陣子也是毫無結果。團長說,那時候搞地下活動,都是用的假名,不會是真名字,所以不好找。別著急,只要他還在人間總有碰著的時候。

趙營長出身農民家庭,一望無垠的膠東土地上,家裏有幾畝薄地,夏天收小麥秋天收穫玉米紅薯,生活也還過得去。他們那裏有“熬相公”的習慣。所謂的”熬相公”就是到外面去學徒做買賣,要去熬相公文盲是不行的,你得能寫能算能記個賬才行,所以大凡人家都要供孩子讀書,家庭困難的借錢也要讓孩子去念幾年書,圖得將來有出息。

這裏人去“熬相公”,大多數人是去天津。

這年秋天,地裏的莊稼差不多都收拾完了,院子裏堆滿了收穫的莊稼,洋溢著豐收的喜悅,架起的葦簾上晾曬著新摘的棉花,地上堆著準備入窖的紅薯,一個個老玉米圍著樹幹堆積起來任其風乾。趙正武和母親正在院裏拾掇,就聽院門“吱吜”一聲推開了,一個英俊的青年走進來,叫了聲:姑媽。

原來是表哥回來了,他在天津的大飯莊裏工作,總是在秋天的時候回家探親,因為節假日正是飯店最忙的時候。表哥身穿一身綢緞長褂,戴著禮帽,一表人才。母親答應一聲,忙起身洗手為娘家侄兒準備飯食。表哥手裏提著兩個蒙著紅紙的點心匣子,一個是耳朵眼炸糕,一個是十八街的麻花,他們是津門食品三絕之一。三絕中還有一個是狗不理包子,表哥說路遠包子不好帶,帶回來怕壞。

母親接過點心匣子,囑咐趙正武去撈塊豆腐。他剛出門碰見父親推著一車玉茭根回來了,他是聽到表哥來了的消息,從地裏趕回來的。他一直讓趙正武把表哥當作榜樣,像他那樣出人頭地,表哥現在已經是一家大飯莊的大拿,收入不少。這次回來是準備接表嫂到天津一起生活。果然,在四個碟子一壺酒的家宴中,父親對表哥說趙正武已高小畢業了,請他幫忙給找個工作。表哥一點磕兒都沒打,滿口應承。

很快表哥就為趙正武找到了工作。

下了輪船,一踏上碼頭,趙正武就嗅到了與家鄉不同的氣息。在老家那裏的空氣中充滿了柴煙、雞糞、牛糞氣味和莊稼地裏淡淡的清甜味,而這裏充滿了脂粉和汽油的味道,他不由得聳了聳鼻子。

當時天津是個大碼頭,高樓大廈,汽車電車,高檔飯莊,洋人往來,看得人眼花瞭亂。表哥到大碼頭接他,順便給他買了一身新衣服,一路上帶他逛街景。他指點著一個個建築,這是會芳樓,這是永元德,都有二三十年了,這個鴻起順是新開張的……

路過一座三層大樓房時說,這就是著名的利順德大飯店,高級著呢,裏面大堂、客房、宴會廳、西餐廳什麼都有。趙正武問能進去看看嗎,表哥說不成,這裏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去的,來的人大多數是外國人和一些國內的大人物,要麼是達官顯貴,要麼就是商賈名伶。

經過表哥的介紹,他在一家不算小的飯莊裏當學徒,他人勤快,在學校功課也不錯,腦瓜子夠使,人長得挺精神心眼也靈巧,所以進步很快,慢慢地也學了幾手。和他一塊進店學徒的還有一個叫吳得福的,是他們縣吳家莊人,離他家只有三十裏地,是真正的老鄉。

每天飯莊一開門,他們便殷勤地接待每一位顧客。接過客人的東西,幫著脫下身上的外衣,象徵性地撣一撣一塵不染的椅子,倒上茶水。他們練就了察顏觀色、察看顧客身份的本事,進來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把他們帶到包間雅座,還是引到大堂散座。

在眾多的客人中,他們發現,有一個年輕人,年齡比他們大不了幾歲,常常光顧他們的飯店,此人打扮即不俗氣,也不華貴,像個教書先生和帳房之類的,趙正武常想瞧人家混的人模人樣的,自己卻只是一個學徒。

當時,吃飯並不貴。小飯館吃一頓花上幾角或者1元便非常豐盛。在他們那樣的飯店請吃魚翅席,十二元就可辦一桌,如果酒喝的比較多,加上小費,總共花費也到不了二十元。就是當時的西餐廳,一菜一湯售價才四角,一湯二菜賣六角。

他有時候和三四個人一起來就餐,叫上幾個菜推杯換盞,有時候和一個人對酌,更多的時候是一個人坐在那裏獨酌,他總愛挑一個靠窗偏僻的角落坐,要上一盤花生米二兩燒酒,一邊看著大街上一邊慢慢地品著。

他看上去生活很悠閒,總是那麼不慌不忙的,一來二去就和夥計們熟悉起來。生意清淡的時候主動和他們攀談。問些家在哪兒,家裏有幾口人幾畝地之類的話題。有一次他看到趙正武愁眉苦臉的,就問他出了什麼事了?趙正武告訴他家裏老娘病了,他向老闆借錢老闆不准故而發愁。沒想到那年輕人二話沒說,從兜裏掏出一塊大洋塞到趙正武的手裏說,拿去給你娘買藥。趙正武推辭道,萍水相逢怎麼能要您的。那人笑笑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趙正武感激地說,等開了支我就還您。那人不僅對趙正武好,對所有工友都一視同仁,有一次得福的腳燙傷了,他主動買了獾油送給得福。

那天,吃飯的高潮過去了,店裏一下冷清起來,夥計們忙碌了一天,鬆鬆散散地四處坐著休息,有的打盹有的喝水。那年輕人卻還坐在角落裏,品著茶水。

後來,那人告訴他們他叫常存良。他解釋說良是良知的良,良心的良,存良就是要存有良心。

趙正武和常存良聊得很歡暢,夥計們慢慢也聚攏過來,上天入地地瞎扯起來,那人知道的很多,三國水滸故事一個接一個,就連發生在山西蒲州的西廂記,張生和崔鶯鶯故事也描述的繪聲繪色,夥伴們聽得很入神,閑了時經常請他講兩段。

有一次,他突然問,你們一月能掙多少錢?

夥計們聽了,歎氣道,不能提,一月三塊兒錢。

怎麼這麼少?

我們兩年學徒一分錢都沒有,現在出徒了才給錢。

你們沒和老闆交涉?

交涉了,老闆不肯漲。

老常說,我們對全城工薪階級的家庭收入做過調查,包括人力車夫、紡織廠工人和店員,每家月均收入都在十六元左右。三塊兒錢太少了。

那有啥法子。夥計們無可奈何地說。

有法子。常存良說,單打獨鬥不行,你們得團結起來,我告你們個法子……保險能給你們漲工資。

飯店的黃金時期終於來了,顧客盈門,前廳後廚忙得不可開交,連老闆都整天守在店裏。正在這節骨眼上,後廚前廳夥計們突然撂了挑子,就像電燈突然沒了電,自來水管突然沒了水一樣,飯店一下炸了鍋。顧客們怨聲載道,嘿,這是幹嘛呢?什麼飯店?

走,到別處吃去。

有人要走,老闆張開雙手攔人,苦笑道,沒事沒事,一會兒就好。

老闆急得額上冒汗,央求這個央求那個,幹活呀,幹活呀,你們這是幹嘛呢。

趙正武說,沒別的要求,求您給我們漲點工資。

老闆說,就這事呀,好說好說,先幹活。

得福說,不行,您現在就得答應,不答應我們不幹。

行,行。每人漲兩塊,幹緊幹活。

您說話可得算數。

我這麼大買賣,還在乎這兩塊兒錢。

如願以償的工友們興高采烈地投入到工作中去,飯店很快就走上正常軌道。大家心裏都感激常存良,要沒人家出主意,哪年哪月才給你漲工資?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

趙正武自從當上連長就開始尋找他的革命引路人常存良,可是這些年來毫無收穫,他就納悶了,怎麼就尋不著呢?難道……他不敢想下去,他堅信老常這樣機警過人的人是不會犧牲的,他一定還在人間,我就是尋遍犄角旮旯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找到。

妻子說,是不是南下了?解放戰爭時期,為了解放全中國許多地方幹部隨軍南下,接管當地政權,後來很多人都在當地做了大官。但是,趙正武憑著第六感覺,認為老常決不會南下,一定還在這一片土地上工作。

妻子提醒說,你沒到老飯店去問問。趙正武說,怎麼能不去呢,早就去過了,物是人非,老人手一個都沒有了,連老闆都換了,一問三不知。

和你在一塊的不是還有個咱縣老鄉……

得福,對!怎麼把他忘了呢。趙正武一拍大腿脫口而出。

多虧了老婆提醒,回鄉找德福去。

膠東大地一片欣欣向榮,茂密的玉米地望不到頭,空氣中散發著醉人的芬芳。翻身做了主人的農民正以極大的熱情投入到土地上。衣錦還鄉的趙正武遇到的都是喜笑顏開的鄉親們,他熱情地和鄉人打招呼沒有一點架子。趙正武在家裏呆了兩天,第三天就去三十裏外的吳家莊尋找得福。

趙正武參加革命後,得福仍然在飯莊做廚師,一年下來收入不少,他把錢在老家蓋了房買了地,置了騾馬大車,過上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幸福生活。可是一解放就變得一塌糊塗了。趙正武到吳家莊先到村委會,找到村長打聽吳德福。

你找吳德福?

村長用疑惑的眼光打量這位解放軍軍官。心想,德福這傢伙是不是犯什麼事了,難道是潛伏的特務?

是的我找吳德福。

你們認識?

解放前我們都在天津熬相公,我找他打聽個人。

於是村長就讓村裏的通訊員帶他去德福家。

遠遠看見得福正趷蹴在南牆根下曬太陽,嘴上叼著個旱煙管卻不見冒煙,一件舊衣裳也不系扣子敞著懷,神情木然,與以往精明的得福判若兩人。

“得福。”

吳得福一哆嗦,望著眼前的軍人,心中一驚,抬頭半天沒認出他,“你是?”

“我是東莊的趙正武啊。”

“ 啊,”他站起身,一時無語。

“你一向都好吧?”

“唉,”德福歎了口氣,“一輩子白乾了。”

趙正武說:“我來找你是想打聽一下老常的消息,老常還記得嗎?”

“記得。可這些年從沒見過他。”

“也沒聽到他的消息?”

“沒有。或許早就不在了吧?”

“你怎麼這麼想?”

“你們幹得都是掉腦袋的事。”

“……”

“哎!”得福又歎了口氣,“那會兒還不如跟著你一塊出去幹呢。”

飯莊的黃金時期很快就過去了,生意由繁忙轉入清淡。大家慶倖終於可以鬆口氣了。然而,沒過多久,老闆把趙正武、得福等十幾個參與罷工的員工叫到一起。開門見山地說,這一段大家辛苦了,謝謝大夥,大夥也看到了現在生意冷淡,小店財力有限,用不了這麼多人,在座的一會兒去帳房把賬結了,另請高就吧。

十幾個人立馬愣了。

有些人扛起被卷回老家了,趙正武不敢回去也沒臉回去,他也不敢去找表哥,好端端的工作丟了,有何臉面見父母?失業後的趙正武和得福只好流落街頭給人打零工,碼頭上扛大包,拉排子車,什麼都幹,勉強混個肚子飽。

天津衛鼓樓下是個著名的人市,許多無業人員一大早就來到這裏找活計,或蹲或坐或立,等著雇用。清晨的陽光金燦燦照著雄偉高大的鼓樓,流光溢彩,色彩繽紛,也照著這些衣著樸素的人員。他們靜靜地面無表情地等待著,相熟的人輕聲交流著,談著這幾天在人家幹活的情景,談著主家的慷慨,也有的講主家的吝嗇。有手藝的人面前大都樹著一個小紙牌,寫著木匠,瓦工,紙紮,廚師等。趙正武也在身前用漂亮的顏體寫了個“廚師“的紙牌。

隨著太陽的升高,陸陸續續有人被帶走了,沒主兒的人仍耐心地等著。

正當趙正武絕望地想今天又沒著落了的時候,一個身影出現在面前。這人長褂禮帽,戴著一副墨鏡,盯著他看,並不開口。

“先生你找廚師?”

那人摘下墨鏡:“你也在這兒?”

趙正武一下愣了,驚訝地說:“常先生。您找人幹活?”

“跟我來吧。”

一路上趙正武跟老常講了一年多來的經歷。“可恨,可恨。”老常一邊聽著一邊用拳頭擊打著手掌。他們在大街上一邊散步一邊聊著,老常把他引到城中心的法國公園,這是一座圓形的大公園,遍植花草和喬木,綠毯一樣的草地上有女人帶著兒童玩耍,公園裏很安靜詳和。

一座和平女神銅像聳立在草地邊緣,趙正武和老常佇立在銅像前。老常輕聲說,這是和平的象徵,我們需要和平,有了和平的環境你們就可以安靜地生活,不再失業,不再受苦,豐衣足食。

他們穿過園中的八角亭,來到一個僻靜的角落,身邊翠竹環繞。

老常問:“你在飯店幹了這麼些年,技術怎麼樣?”

“完全沒問題,煎炒烹炸,紅案白案都行。”

老常思考了一會兒說:“這樣,我給你二百塊錢,給你找個地方,你開個小飯館怎麼樣?”

二百塊錢在當時可是個不小的數目,相當於現在二十萬也不止。趙正武聽了心中一驚,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我怎麼能白要您的錢。”

“沒關係,我們一起度過難關。我找地方,你去物色可靠的工友。”

趙正武的心情別提多激動了,今後不僅有了工作,還是自己的買賣,用不了幾年就可以翻身。他立刻找來得福和幾個老鄉, 購置了一些炊事用具、糧油和桌椅。小飯館開在法租界是一座兩層小樓,位置雖有些偏僻,但他們是在大飯店裏受過訓練的人,手藝好,態度好,勤懇耐勞,小飯館經營的很順利。

老常也經常來這裏吃飯,只是時間沒有准,有時一個月都不來,有時隔三差五就過來。每次他來的時候穿戴打扮都不一樣,有時像個很闊的商人,頭頂禮帽,戴著墨鏡,手拿文明棍。有時候又像個大學教師,有時候又像個小職員……

老常每次進到店裏,就直接去二樓的雅間,不一會就會有些人陸續到來,上到樓上聚餐。老常叮囑趙正武在下面招呼客人吃飯,說,看到有可疑的人就到上邊告訴一聲。

小飯店紅紅火火差不多幹了二年,有一天,老常急匆匆地走進來,把大夥叫到一起。他說:這裏暴露了,已被日本人盯上了,不能再開下去了。

啊?大夥聽了很吃驚。那怎麼辦?

馬上撤離。老常斬釘截鐵地說。

大夥沉默了,好半天沒有一個人說話。

老常接著說:日本鬼子侵佔了咱們國家,你們恨不恨日本人?

他們說:當然恨啊。

老常說:那我介紹你們去參加八路軍,打日本,你們願意嗎?

又是一陣沉默,有人說我家中還有老母親要照顧,離不開身;有人說我還是回家種地踏實,得福說他還想幹廚師掙錢。只有趙正武說,我願意!

老常給每人發了三塊銀元算是遣散費,給趙正武加了一塊是四塊銀元,給他寫了一封信,讓他馬上轉移先躲兩天,七天後到郊區的一座山上的娘娘廟裏去等隊伍。那時有八路軍的部隊經過,把信交給部隊就行了。

他拿著這封信躲在山上的娘娘廟附近,一天夜裏,果然有八路軍部隊經過,他遞上這封介紹信,從此當上了八路軍,走上了打日本鬼子的革命道路。這一年正是1938年。

此後趙正武在部隊裏成長起來,無論是行軍還是打仗,他無數次的想要找到這位地下黨的引路人

妻子每次聽到這兒都會說,老常是你的恩人啊,真應該找到他,好好感謝他。趙正武說是啊,我永遠不會忘了他,可是怎麼就找不到呢?妻子安慰說,不用著急,只要他活著,就一定能見面。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是在那種場合見到了“他”。

解放初期,為了加快社會主義建設步伐,嚴曆打擊貪污腐敗份子。趙正武所在的專署也抓到了一條大魚,決定進行公審判決,起到殺一儆百的效力。

趙正武他們營負責公審大會的警戒任務。作為營首長趙正武不敢怠慢,早早就起床收拾好,他仔細檢查了一遍那把精緻的手槍,然後別到腰裏。

會場是昨天就佈置好的,莊嚴肅穆,一夜都有人守衛。人們從四面八方湧入會場,政府組織了各行各業的人參加這個大會。趙正武在部署完部隊警戒任務後,一身戎裝地站到主席臺前,他豹眼圓睜,環顧四周,仔細觀察現場,不敢有一絲鬆懈,以防不測。

人群一陣騷動,犯罪份子被五花大綁地押了上來。人們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低著頭的大官,人群有些湧動,戰士們維持著秩序。五花大綁的犯人經過趙正武的面前,下意識地抬了一下頭,正好與趙正武的目光相遇,只是漠然地看了一下,好像不認識似的。

趙正武卻一下愣住了,心頭不由得一震。

老常!老領導!他幾乎要叫出聲來。這不正是自己魂牽夢繞苦苦尋找的革命引路人嗎。他幾乎站立不穩。

但是,他很快鎮定下來,不對,不對!一定是自己看花了眼,他揉了揉眼睛,天底下長得相像的人多著呢,演電影不是有那麼多的特形演員嗎。當年搞地下工作,老常掌握著那麼多錢財都沒有亂動過一分錢,他怎麼會成為貪污犯呢?絕不會的。一定是另外一個人。

趙正武重新挺直了腰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