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兵／魏詠柏

魏詠柏

筆架路消防救援站養了一條狗，它有一個可愛的名字：小兵。

半年前的一個雨夜，站裏出了一次火警。火災成功撲滅後，消防員陳軍正忙著收拾裝備器材。這時，不知從哪里跑來一條狗仔，渾身濕答答的，看樣子淋了許久的雨。小狗瑟瑟發抖地站在陳軍面前，沖他哼哼唧唧地叫著。陳軍踢腿驅趕，它後退幾步，很快又湊了上來，朝他搖著尾巴。陳軍問旁邊的群眾：“這是誰家的狗？”“不曉得誰家的，可能是條流浪狗。”有人笑著說：“你要是喜歡，就把它帶回去吧。”

陳軍打小喜歡狗，他家裏曾養過一條邊牧犬。那條邊牧陪伴陳軍多年，直到前年自然老死，給他留下很多難忘而美好的回憶。陳軍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小狗：這是一條土狗，黃色皮毛，眼神呆萌，耳朵耷拉著，瘦得皮包骨，頂多兩三個月大，可憐巴巴的。陳軍抱起小狗，找到帶隊的指導員說想把它帶回去。指導員瞅一眼陳軍懷裏的小狗，大手一揮說：“帶回去可以，你來養。”陳軍笑顏逐開，抱著小狗連蹦帶跳地爬上消防車。

消防員伙食標準不低，陳軍每天都給小狗一些剩飯剩菜吃，還攢下雞腿鴨頭豬蹄喂它。在陳軍悉心照料下，小狗長得胖乎乎的，而且皮毛發亮，十分惹人憐愛，閑時隊友們都愛逗它。一天，一個隊員叫陳軍給狗取個名字，方便以後叫它。陳軍想了想，說：“它這麼普通，就叫它小兵吧！”

只要不出警，小兵就形影不離地跟著陳軍。他到哪，它就到哪。五公里體能訓練時，陳軍在前面跑，小兵緊跟在他後面。陳軍做仰臥起坐時，小兵站在他跟前，歪著頭，兩眼骨溜溜地望著他，不時“汪汪”叫上兩聲，好像對他說：“加油，再來一個。”有人打趣陳軍：“站裏缺條搜救犬，你好好訓練一下，說不定以後能派上用場呢。”陳軍摸摸小兵的腦袋，笑道：“它就是一條土狗，沒那個潛質。”

儘管如此，在陳軍有意無意訓練下，小兵自己會去衛生間大小便，它還慢慢學會了坐、握手、趴下、打滾等科目。陳軍扔出去一個物件，它能快速地銜回來。最讓陳軍欣慰的是，小兵還能幫他收水帶，它用嘴巴咬著水帶笨拙地、吭哧吭哧地交給主人，讓其他人羡慕不已。

幾個月一晃而過，成年的小兵耳朵聳立，眼神犀利，胸部寬闊，四肢粗壯，一副器宇軒昂、威風凜凜的模樣。

小兵更離不開陳軍了，即使出警也跟著消防車跑出去。如果警情發生在城裏，它會順利地到達現場。消防員來來往往忙碌不停，小兵站在一旁四處觀望。看到陳軍水槍沒抱穩，水柱打不准火點，它“汪”地一聲奔過去，站在陳軍身後，兩只前腿抱住水帶，全身重量全靠兩只後腿支撐。由於水壓過大，小兵咧著嘴，吐著舌頭，屁股不由自主地隨水帶左搖右擺，像在跳一支滑稽的舞蹈，惹得圍觀群眾忍俊不禁，捧腹大笑。只有下鄉處警時，由於路途遙遠，小兵無法跟上，只得半途而廢。

那天，全站隊員在澧水河邊沿河大道進行操法訓練，隊員們累得大汗淋漓，只有小兵最清閒，趴在路邊樹蔭下打瞌睡。突然，河邊傳來急促的呼救聲：“救命啊，有人跳河了！”

大家聞訊跑去，看到一個女子在河中央沉浮。由於沒帶水域救援器材，指導員掃了一眼隊員，目光落在水性最好的陳軍身上：“陳軍，馬上下水救人！”“是！”接了命令，陳軍迅速掉鞋子，深吸一口氣，果斷地跳入水中。

遊到女子身後，陳軍一把抓住她的衣領，奮力向岸邊遊去。誰知女子並不配合，在水中不停地掙扎。陳軍不敢鬆手，拼盡全力向前遊著，耗費了大量體力。離岸邊還有七八米時，陳軍實在遊不動了，只得隨波逐流……“糟了！”眾人紛紛往下游跑。

緊急關頭，就見小兵縱身一躍跳了下去，它用自己擅長的狗刨式遊到陳軍面前，死死咬住他的衣服往邊上遊。剛把陳軍和女子拖到岸邊，精疲力竭的小兵嘴一松，瞬間被湍急的水流沖走了……

過了很久，指導員來到還在發懵的陳軍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別難過了，過幾天給你尋條更好的狗。”陳軍濕著眼眶，搖搖頭說：“不用了，以後……我再也不養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