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PI的奇幻漂流》幕後人員專訪

短短不到一個月,《少年Pi的奇幻漂流》就在全球創下1億6千萬美元的票房佳績,深刻多層次的敘事,搭配美到只能屏息的畫面,讓人見識到文學改編電影的空間有多大。在這部美麗電影的背後,除了導演李安,來自各國的幕後團隊更是功不可沒,其中台灣人就佔了3分之1。你能想像,光是動畫老虎的一格畫面就要35個小時才做得出來嗎?成年Pi家中書櫃和書桌上擺的東西看似隨意,其實別有玄機?在第三副導君昵、陳設組Hogan、後期部門Mike的帶領下,我們再次回到少年PI漂流的那片無垠大海,看見好萊塢如何用龐大完整的機制,精刻細磨地將這麼一部電影催生在你我眼前。拍電影,不能只靠熱情和肝指數,努力邁向工業化,才是讓環境與人才永續的關鍵,也是台灣電影界刻不容緩的目標。

CUE:請三位介紹一下在《少年Pi的奇幻漂流》(以下內文簡稱《Pi》)劇組裡各自的工作內容

君昵:我是第三副導,隸屬導演組,上頭有第一副導,兩位第二副導,都來自英美,下面則有4位台灣助導。這次的第一副導習慣跟著導演待在monitor旁,所以現場會有個貨櫃倉,讓所有主創人員在裡面監看狀況,導演可以從貨櫃裡發號施令,隨時喊卡或調整。基本上現場工作和台灣滿像的,首先要了解整天的行程和進度,讓所有人知道今天的拍攝內容,並調度群眾演員和管理現場安全:擋車、擋人,確保收音、背景不受干擾。演員有任何需求,我們也要立刻回應。導演若想私下和演員溝通,我們就要設法使溝通管道順暢。這些一開始都需要一段磨合期,包括克服語言障礙、不同的工作習慣等,但隨著彼此愈來愈了解,問題也慢慢迎刃而解。

Hogan:我待的是陳設部門,和道具及植物組一樣,是從美術部門獨立出來的。和君昵不同,我負責內勤,在前製期就會規劃好所有道具和陳設,其他時間就在辦公室待命,若導演臨時需要其他物品,現場人員會立刻對內通報,我們再從道具庫找事先備好且符合導演要求的其他道具。《Pi》的美術相關組別編制非常龐大,除了場景設計、道具,還有分鏡、插畫、平面設計師,負責搭建場景的工程及特效部門也和美術組密不可分。戲裡沉沒的那艘船,就是先由美術部門經由考究畫出圖,工程部門再搭建部分船的甲板及鏡頭會拍到的地方,其他以電腦特效做出。房屋內景也是美術部門設計完,工程部門造出結構,再由我們完成細節,如牆壁、地面質感,和靠近演員的家具、他們使用的東西。陳設組有十幾位台灣人,算很多,其中有些是臨時人力,光是去魚肉、挑出魚骨頭(狐獴島場景的道具)就有4個人負責,還有一些臨時的縫紉師傅,都是請台灣人來做。

Mike:我是後期部門,剛開始是幫忙調度後製器材,負責財務並和各單位交涉。又因為這部片是隨拍隨剪,導演和主創人員必須隨時看片,拍攝現場也搭建了合乎好萊塢標準的簡易3D看片室,大概40多個座位,由我協助規劃。後期部門必須整理、保存好每天拍下來的畫面,每週以不同班機空運到美國東岸的導演工作室和西岸的福斯總公司,同時從台中拉高速網路線,將壓縮的片段傳過去,讓他們知道拍了哪些東西,也讓剪接師不管在哪都能立刻剪。基本上畫面出來一個禮拜左右就能完成初剪,會剪很多個版本和導演討論。我們規劃是拍完一至兩天就讓導演看到3D毛片,這其實滿困難,因為這部片是真3D,也就是直接用兩台攝影機拍攝左右眼的畫面,拍出來會有一點誤差和色差,所有調色都要在現場完成,去掉所有問題後再給導演看。通常底片是傍晚到我們這裡,晚上處理片子,隔天再給導演看片,夜戲的話會再往後推,跟著拍攝進度走,遇到狀況也得等底片出來再處理,基本上我們這部門是24小時在運作的。

CUE:從《Pi》的經驗裡,自己成長了哪些?又有什麼是台灣電影界可以學習的?

君呢:與其說在這部片裡得到更多副導的專業經驗,不如說我開了更多眼界。我其實很喜歡台灣電影的熱情和實驗精神,但在好萊塢裡。你會看見各種專業創意和思想,都能在完整的機制下,有效率地被保存,堆積到最後像馬拉松一樣愈跑愈遠。導演說過這段拍攝對他來說像是旅程,跟Pi一起完成夢想,我們也參與到了,在漂流過程中,學習別人拍電影的方式。不是說拍了一部好萊塢片,就要完全朝它的路數去發展,台灣有自己的工業、市場和群眾,重點是我們要開始去做,諸如尊重創作發展的過程、工作待遇等等,從基礎態度做起,才能延續工作人員的熱情,在好萊塢,大家對自己的職位都很有認同感,即便是做一輩子助導或場務,也覺得很驕傲,這種態度影響我很深。

Hogan:這部片讓我最感到驚訝的是,導演很堅持讓工作人員一人住一個房間,當初因預算關係,有考慮過不需那麼寬裕,但導演堅持每個人收工後要有自己的生活品質及隱私,這些尊重也提高我們對自己工作的尊嚴。我們看到英國的工作人員,全家都在做道具師,他們覺得道具師也可以做到很輝煌,不一定要當導演或攝影師才叫有出息,很多工作人員5、60歲都還在做同一件事,他們承先啟後,將經驗不斷傳承下去。反觀台灣電影圈就是一直很苦,人才到了一定年齡後,就面臨要不要留在這圈子的問題,這也是導演把整部片拉來台灣拍的原因,希望我們這些年輕人可以把經驗留著,讓台灣電影走出不同的路,同時留住該有的特色。我們也正著手蒐集各部門的資料,希望能將這部片的製作流程保存下來。留給未來的台灣電影人一個完整的參照。

Mike:台灣電影的規模偏小,發生問題時大家會互相幫忙,國外則走專業分工,每個環節都很靠得住,他們知道只要一個環節錯誤就會delay全部,現場那麼多人,需要那麼多薪水,delay個一天,可能就燒掉台灣一整部電影的預算。他們有很多考量角度會讓工作人員無法理解,但背後都有很多因素,光是導演把這部片拉到台灣拍的過程就非常辛苦,他必須克服很多難關和福斯溝通。台灣很久沒有做這麼大規模的片,基礎建設都還不足,有些燈光器材,台灣沒有,就必須海運或空運過來,即使只用一個月,閒置的過程還是每天計費。如果是在健全的拍攝環境,不管到加拿大、澳洲、英國,都已經有現成片廠的機制,只要在當地租第一個月,就可以把器材歸還,需要時再借。對福斯來說,在台灣以外的地方拍,可以省掉很大一筆錢,但導演堅持來,就是希望能把一些好的經驗留在台灣。我沒拍過台灣電影,但我覺得他們真的很辛苦,很多年輕人就是在燒熱血,燒完就撐不下去了,沒有舞台讓他們發展,好萊塢也有獨立製片,也有預算很小的拍片方式,不是一定都要大製作大成本,但《Pi》讓我們看到一個電影生態該有的模樣。台灣人才很多,但缺乏這種整體的規模和結構,要先完成片廠機制,才可能進到這種階段,這需要一步一步開發,這也是為什麼 R&H特效公司決定在台灣設立據點,希望可以協助台灣電影朝工業化邁進,最終走上世界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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