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叔夜專欄】烏克蘭快沒戲唱了

在俄羅斯入侵兩年後，烏克蘭及其西方支持者正處於關鍵的決策時刻，並面臨一個根本問題：如何阻止並扭轉俄羅斯在戰場上的進一步推進？在佔領阿夫季夫卡廢墟後，俄羅斯軍隊正在前線其他地區斷斷續續地前進。去年，俄羅斯在人力、物資和國防生產方面的優勢有所增強，而美國的彈藥交付卻受到限制，由於美國國會在資金問題上陷入僵局，幾乎完全面臨被削減的風險。烏克蘭前線部隊的關鍵彈藥供應正在減少，士兵被迫配給。部分單位人員嚴重短缺。
達拉·馬西科特 Dara Massicot發表在最新一期《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 的<烏克蘭快沒戲唱了>(Time Is Running Out in Ukraine)指出，如果沒有美國的援助，基輔就無法利用俄羅斯的軍事弱點(Kyiv Cannot Capitalize on Russian Military Weakness Without U.S. Aid)
烏克蘭的戰場地位將繼續惡化
目前的戰場動態並非單一原因造成。它們大多植根於 2022 年秋天以來所做的決定。當俄羅斯動員其戰時經濟時，西方沒有，烏克蘭也沒有。當俄羅斯建造了數百英里長、多層深的防禦工事網絡時，烏克蘭卻沒有。俄羅斯從伊朗和北韓等合作夥伴那裡獲得了超過一百萬枚（據估計為三百萬枚）砲彈和數千架無人機。西方無法與之相比，因為類似資源已經達到了底部。莫斯科已竭盡全力重建人員並補充兵力，而基輔尚未充分動員。
如果沒有西方軍事援助的激增和基輔戰略的重大改變，烏克蘭的戰場地位將繼續惡化，直到達到臨界點，可能在今年夏天。在目前的情況下，烏克蘭的彈藥和人力需求無法被滿足，烏克蘭部隊可能會被掏空，這使得俄羅斯的突破成為明顯的可能性。但現在還不是絕望的時候；現在是採取緊急行動的時候了。隨著時間的推移，俄羅斯軍隊的弱點可以被利用，優勢也可以被削弱，但前提是烏克蘭得到了它現在需要的東西。
俄羅斯軍隊既不好也不壞，只是長
為了制定一項利用俄羅斯弱點的有效戰略，西方政策制定者和觀察者需要了解俄羅斯軍隊現在的樣子：不是許多人希望的那樣倒霉、支離破碎、精疲力盡的軍隊，而是一個仍然危險的組織。了解俄羅斯戰鬥力的現狀意味著處理相互矛盾的資訊並回答許多複雜的問題。俄羅斯軍隊是否正在衰落，依靠蘇聯時代的裝備、應徵入伍的囚犯、濫用冰毒或其他毒品的部隊以及外國供應的無人機和砲彈來以高昂的成本前進？還是它是一個適應性越來越強、資源充足的組織，能夠在前線壓制烏克蘭的陣地？
問題是這兩種描述都部分準確。也許對俄羅斯軍隊最清晰、最實際的看法是烏克蘭士兵講述的、最近與《紐約時報》分享的一則軼事：俄羅斯軍隊既不好也不壞，只是長。
戰爭開始的幾個月裡，克里姆林宮不願承認其最初對烏克蘭的閃電戰是失敗的。到 2022 年 8 月，受損的俄羅斯部隊已經變得脆弱，在受到烏克蘭軍隊的考驗時，他們在哈爾科夫崩潰並從赫爾松撤退。但俄羅斯此後已經接受了長期衝突的要求和代價。克里姆林宮意識到自己的戰爭努力正處於危險之中，於是做了以前不想做的事情：動員了 30 萬人，大幅增加國防開支，並向合作夥伴購買重要武器以彌補差距。
西方的彈藥生產未能跟上俄羅斯的步伐
基輔現在發現自己陷入了類似莫斯科兩年前所經歷的維持危機。但與俄羅斯不同的是，基輔無法動員其國防工業並迅速擴大生產規模；它必須依賴西方的軍事援助。烏克蘭的人口也比俄羅斯少，這意味著其傷亡更嚴重。
然而，當烏克蘭軍隊擁有足夠的人員、補給和陣地時，他們已經表明，他們可以給俄羅斯軍隊帶來高昂的成本，並挫敗俄羅斯將其紙面優勢轉化為決定性收益的能力。阿夫季夫卡之戰就是最近的一個例子：俄羅斯透過頻繁的空襲並動用了十幾個單位的多達3 萬人，仍然需要五個月的時間才能佔領這座被毀的城鎮。俄羅斯非常想要阿夫迪夫卡，但它也得到了阿夫迪夫卡……非常糟糕：在圍困過程中，它損失了600 多輛裝甲車，可能還損失了數千名士兵。慘重的損失凸顯出，俄羅斯在試圖壓倒準備就緒的烏克蘭防禦時，進攻能力仍然不足。
然而，前線幾乎沒有地方像阿夫季夫卡那樣戒備森嚴，這意味著俄羅斯未來的進攻可能會更容易。此外，如果精疲力竭的烏克蘭部隊無法再進行防禦，或者如果他們無法快速複製十年來在阿夫季夫卡建造的防禦類型，那麼俄羅斯的弱點就無關緊要了。
蘇聯軍隊的最後一次騎行
俄羅斯的兩個主要優勢是其剩餘的武器和人力，儘管這些優勢也沒有克里姆林宮希望其敵人相信的那麼強大。以俄羅斯龐大的裝甲儲備為例：自2022年以來，其部隊已經損失了至少1.4萬件裝備。俄羅斯總參謀部透過挖掘蘇聯軍隊的墳墓並翻新使用數千輛封存的坦克和裝甲車來彌補部分損失。2023年，俄羅斯恢復了先前長期儲存的1200輛坦克和2500輛裝甲車，同時只生產了200輛新型或現代化坦克。但這些庫存並不是無限的。一些研究人員指出，俄羅斯已經根據裝備類型撤走了25%至40%的戰略儲備，而且最好的裝備可能很早就被撤走了。剩下的可能情況更糟，甚至無法挽救。如果俄羅斯繼續以這種速度發展，其剩餘庫存將在未來幾年內減少，其未來的選擇將受到限制。當然，這取決於烏克蘭是否有資源進行積極防禦並重建自己的戰鬥力。
西方的彈藥生產未能跟上俄羅斯的步伐。儘管俄羅斯動用了舊的彈藥庫存，但它也加快了新火砲的生產。預計到今年年底，該公司將生產200 萬枚122 毫米和 152 毫米砲彈，並已從北韓和伊朗購買了約100 至 300 萬發火砲。如果美國和歐盟實現其生產目標，他們打算總共生產約260萬發子彈，而且並非全部都銷往烏克蘭。3月初，捷克共和國宣布可以從第三方中介為烏克蘭提供80萬發砲彈，但交貨時間表受到嚴格保密。
烏克蘭防空部隊也不得不定量攔截飛彈。自 2022 年底以來，俄羅斯的飛彈攻擊變得更加實驗性和複雜性，烏克蘭的攔截率因此下降。一月初，烏克蘭官員表示，基輔周圍的低空防空系統只能抵禦幾次大規模攻擊。
如果烏克蘭在2024年沒有足夠的資源來保衛自己，那麼俄羅斯裝備和彈藥優勢的削弱將無關緊要。如果烏克蘭沒有獲得摧毀蘇聯時代坦克的物資來摧毀它們，那麼即使蘇聯時代的坦克能力和生存能力較差，也無關緊要。如果外國砲彈的「啞彈率」比國產砲彈更高，如果俄羅斯軍隊能夠保持大約五比一的火力優勢，並且西方的生產和交付繼續延遲，那也沒關係。如果烏克蘭沒有能力保衛其天空，那麼俄羅斯遠程精確打擊飛彈的生產是否已達到頂峰——或者如烏克蘭官員所說，西方制裁正在降低俄羅斯飛彈的品質——都無關緊要。在這種最壞的情況下，俄羅斯重型轟炸機可能會被用來摧毀烏克蘭的城市和關鍵基礎設施。
俄希望在 2026 年之前佔領烏克蘭大片地區
俄羅斯2022年的最初動員是混亂的，未經訓練的人員被迅速部署來堵塞前線部隊的漏洞。然而，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俄羅斯軍方在被佔領的烏克蘭和白俄羅斯的訓練場建立了一條再生部隊的管道。俄羅斯現在正在重新招募足夠的人力，以保持防線穩定，並至少在今年剩餘時間內發動有限的攻擊行動。去年秋天抵禦烏克蘭的反攻後，它向被佔領的烏克蘭派遣了更多部隊。例如，2023 年 9 月，俄羅斯和烏克蘭在被佔領的頓內茨克的兵力大致相當；到了二月，俄羅斯已取得二比一的優勢。 烏克蘭指揮官今年稍早指出，一些俄羅斯軍隊似乎比去年訓練得更好；其他人仍然使用粗暴的戰術來壓倒或耗盡烏克蘭軍隊。
儘管俄羅斯有能力招募更多士兵，但人力仍是克里姆林宮野心的限制因素。俄羅斯無法輕易地將其更多的人員供應轉化為戰場上的優勢而不冒任何風險。儘管俄羅斯軍方官員聲稱擁有 2500 萬名可用人員，但實際上他們僅擁有透過志願人員管道所能產生的人員。出於對國內穩定和政權安全的擔憂，克里姆林宮在可以避免的情況下不願呼籲新一輪動員。即使克里姆林宮希望在 2026 年之前佔領烏克蘭大片地區，也很難確定它是否願意承擔為實現這一目標而配備足夠龐大部隊的風險。
外國重罪犯——加入俄隊伍
烏克蘭和俄羅斯都很難招募足夠的20多歲和30歲出頭的士兵，而這正是步兵的首選年齡範圍。對基輔來說，這是一個政策問題；只有年滿 27 歲的男性才會被徵召入伍。儘管俄羅斯的總人口較多，但其徵兵挑戰因勞動力短缺以及自 2022 年以來數十萬人移居國外而變得更加複雜。如果俄羅斯要在2024 年和2025 年擴大其進攻行動的範圍，其志願者管道光靠這些是不夠的，該國可能需要更多輪的動員。
俄羅斯利用現金獎勵和昂貴的社會安全保障來吸引志工。為了達到配額，當局還使用強製手段，例如突襲工廠、宿舍，甚至餐廳尋找男性入伍，並對移民和囚犯施壓。俄羅斯也在招募外國戰士——很快可能還有外國重罪犯——加入其隊伍。招募罪犯可能已經過了收益遞減的階段。戰前，俄羅斯監獄系統的人口穩定在40萬至42萬左右。到 2024 年，這一數字已下降至266,000 人，幾乎可以肯定是俄羅斯軍方和瓦格納等私人僱傭兵公司招募的結果。
剩下的囚犯也可能無法入伍，因為俄羅斯通常在任何特定時間僱用約 10 萬名囚犯，以幫助解決全國持續存在的勞動力短缺問題。俄羅斯當局估計家事移工短缺 480 萬人。這些短缺遍及多個行業和俄羅斯大部分地區。過去用來解決勞動力短缺問題的勞動力——移民、囚犯、學生——現在都需要用於戰爭或徵兵。不幸的是，如果俄羅斯軍隊的蠻力戰術在 2024 年耗盡並壓倒烏克蘭部隊，那麼俄羅斯在 2025 年及以後迫在眉睫的人力挑戰將變得無足輕重。
俄羅斯總統選舉前夕加速襲擊
在過去五個月的大部分時間裡，俄羅斯的戰略是進行多管齊下的攻擊，以消耗和耗盡前線的烏克蘭軍隊。然後它把Avdiivka作為主要目標。2月中旬該城陷落後，俄羅斯立即加強了對該方向和其他地方的攻擊。俄羅斯軍隊幾乎沒有理由不繼續進攻。透過堅持，他們可以在地面解凍和泥漿回歸之前最大限度地發揮勢頭，在配給裝備時利用烏克蘭軍隊力量不足的優勢，並在烏克蘭軍隊有時間完全挖掘之前與他們交戰，而美國的援助卻在美國眾議院陷入停滯。
總體而言，俄羅斯對自身能力和烏克蘭岌岌可危的地位有足夠的信心，在三月中旬俄羅斯總統選舉前夕加速襲擊，這對烏克蘭及其支持者來說是一個壞信號。如果克里姆林宮不確定其成功前景，這些攻勢可能無法獲得授權。換句話說，俄羅斯預計會取得更多戰場勝利。
俄羅斯要嘗試對整個地區發動新的攻勢
俄羅斯目前的目標似乎是挺進頓內茨克邊界，並扭轉烏克蘭2023年在札波羅熱反攻的成果。在頓內茨克，他們可能試圖到達波克羅夫斯克市，以確保主要公路和鐵路網絡的安全，並奪取頓涅茨克州或省的其餘部分，最終他們可以從中攻擊克拉馬托爾斯克和斯洛維安斯克附近剩餘的烏克蘭據點。俄羅斯軍隊也可能試圖在扎波羅熱州取得進展，特別是奧里希夫周圍，那裡地形開闊，烏克蘭準備的防禦陣地較少。在北部，俄羅斯軍隊正試圖接近庫皮安斯克，這可以作為哈爾科夫地區的立足點。
儘管俄羅斯有足夠的人力和部隊，但​​考慮到赫爾松西部的地形複雜，完全重新佔領赫爾松西部似乎不太可能。此外，去年卡霍夫卡大壩被摧毀，現在限制了赫爾松第聶伯河上的鋪設道路。也沒有跡象表明俄羅斯正在集結到 2024 年底重新佔領哈爾科夫地區所需的部隊。俄羅斯要嘗試對整個地區發動新的攻勢，前線的其他地區需要保持穩定——烏克蘭軍隊固定在該地區。或無法重新部署——俄羅斯將需要至少組建另一支聯合部隊，但可能更多（50,000至100,000人，取決於烏克蘭的防禦狀況）。這些情況在今天已經不存在了。但如果戰場條件不發生變化，而俄羅斯能夠派出足夠的力量，這可能就是烏克蘭的未來。
烏克蘭前線士兵面臨越來越大的危險。
為了在2024年堅守陣地，烏克蘭軍隊需要緊急補充彈藥和人力。如果增援到來，烏克蘭今年可以保衛前線並恢復戰鬥力，而西方的工業基礎將在 2025 年及以後加強。西方的軍事援助——特別是美國的援助——必須迅速獲得批准，以維持關鍵的彈藥供應並維持現有的作戰系統。接下來，基輔必須培養和訓練人員來補充前線部隊。不幸的是，尋找更多士兵很可能需要不受歡迎的動員。援助的拖延使基輔的困境變得更加嚴重。最後，烏克蘭必須加快建設預備防禦陣地。
如果不採取這些緊急措施，烏克蘭的彈藥配給將持續整個春季和夏季。面對俄羅斯的持續攻擊，人手不足的部隊可能會變得越來越空虛，並失去自衛能力。除非立即做出改變，否則這就是烏克蘭和西方所走的路。
如果今年不支持烏克蘭，俄羅斯軍隊的長期弱點也無關緊要。烏克蘭前線士兵處境日益危險，不是因為他們缺乏戰鬥意誌或不知道敵人的弱點，而是因為彈藥和人力短缺。如果西方國家，特別是美國，不希望看到烏克蘭的前線繼續彎曲，甚至更糟的是崩潰，就必須緊急批准援助。如果基輔想要維持其努力，就必須就如何培養更多人力做出艱難的選擇。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