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化鵬》胡里山風雲 同胞骨肉相殘

煙硝已遠，看着對岸「克虜伯」巨砲，仍虎視眈眈遙對著臺灣海峽，思前想後，心情百味雜陳。

臨近福建廈門大學，有一座胡里山，這裡被稱作「八閩門戶 天南鎖鑰」。在這座濱海的要塞遺址上，密佈著各種大大小小的火砲，有一尊德國兵工廠製造的「克虜伯」海岸巨炮，仍猙獰的面向一衣帶水的金門島。

時隔一甲子，這裡已沒有了煙硝味。一門門火砲，已被歲月鏽蝕，衰頹的躺臥在荒煙蔓草中，好像一處炮塚。

我沿途參觀，走到一處隱匿山洞中的心戰喊話站，靜靜佇立。遙想起，六十年前，毛澤東的小同鄉，時任國防部長的彭德懷，執起話筒， 聲嘶力竭的向台灣軍民喊話，他的湖南腔調，彷彿仍迴盪在山谷中。

「台灣，澎湖，金門，馬祖軍民同胞們：

我們都是中國人，三十六計，和為上計。金門戰鬥，屬於懲罰性質，你們的領導者們，過去長時間太猖狂了。命令飛機向大陸亂鑽，遠及雲貴川康青海，發傳單，丟特務，炸福州，擾江浙。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打一些砲，引起你們注意。台澎金馬，是中國領土，這一點你們是同意的，見之於你們領導人的文告，確實不是美國人的領土。台澎金馬，是中國的一部分，不是另一個國家，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沒有兩個中國。這一點，也是你們同意的，見之於你們領導人的文告。你們領導人與美國人訂立軍事協定，是片面的，我們不承認，應予廢除，美國人總有一天，肯定要拋棄你們的，你們不信嗎？歷史巨人會要出來作證明的，杜勒斯9月30日的談話，端倪己見，站在你們的地位，能不寒心嗎? 歸根結底，美國帝國主義，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炮戰緣起」

民國47年（1958年）7月18日，中國共產黨中央軍事委員會，召開緊急擴大會議，毛澤東在會議上宣佈，「大家都知道了，世界上有一個地方叫中東，最近那裡很熱鬧，搞得我們遠東也不太平，人家唱大戲，我們不能只做看客，政治局做出了一個決定，砲打金門」。解放軍上將葉飛後來回憶說，「八二三砲戰，並不會攻取金門，而是一場政治仗」。

823砲戰的緣起，眾說紛紜。主流的說法是，那一段時日，國際間風雲變色，美國在中東挑起了戰爭。毛澤東見赫魯雪夫，好整以暇，袖手觀看。

有意拖蘇聯老大哥下水。他的名言是「天下大亂，越亂越好」，正可趁火打劫。一來暗助阿拉伯友邦，牽制美國在中東的兵力，二則火中取䅇，出其不意解放台灣。

一石多鳥，豈是頭腦簡單的葉飛思慮得及。這一場無情的炮火，造成了多少無辜的金門居民，家破人亡，多少金門守軍將士，血染料羅灣。

「為何選擇八二三」

韓國開國元勳金九之子金信，曾於民國51年，來華擔任8年駐華大使，如今已94高齡。他在新近出版的回憶錄「翱翔在祖國的天空」一書中說，中華民國撤退來台灣之後，中共發現台灣的官夫人，時常到香港購物，因此派匪諜暗地追蹤，打探情報，一日，蔣中正貼身幕僚的太太，甫抵香港，隨即怱怱返臺。急切中無意透露，老公要到金門出差。

中共得到情報，就在蔣中正預定抵達金門機場的8月23日，砲轟金門，不料，蔣中正臨時有急事，折返台灣，躲過一劫。

是耶？非耶？，一場轟動全球的八二三砲戰，應是籌謀已久，豈會是如此草率開場。但這畢竟是野史，將來兩岸戰史解密後，留待後人去考証吧！

823砲戰期間，蔣夫人為臺海安定，正在美國勞碌奔波，四處遊說。她對兩岸戰雲密布，劍拔弩張的緊張情勢，憂心如焚。蔣經國不時的函電報告近況。藉由這些書信，我們可以片片斷斷拼湊出當時的戰情。

8月6日，蔣經國致電蔣夫人，「共匪空軍，進駐金門對岸機場，海峽情勢，甚為緊張，父親因事赴高雄，日內即將北返。敬祝福安 兒」

8月23日的電文，「父親曾前往金馬兩地視察，今已返北，一切平安，請釋念。敬請福安 兒」

25日的電文「匪砲連日砲擊金門，海空軍亦已參戰，其目前之行動，可能在試探我方和美國之態度，惟匪方已完成作戰之準備，戰爭有一觸即發之可能，此間一切尚安定，請勿念。敬祝安康 兒」

8月29日的電文，「匪炮仍續擊金門，其主要目標為機場與碼頭，企圖切斷金門與台灣之交通，已達成其孤立金門之目的，馬祖方面，共匪亦有作攻擊的準備，我方仍密切注意中。夫人冒炎暑為國家忙碌奔走，至為感動。兒自當在此，服侍父親，請釋念，敬祝旅安 兒」

9月8日的電文，「兩週來，我前方三軍，表現至為英勇，美艦護航補給金門，亦已成功，惟美國又願與匪恢復談判一事，至足憂，父親近日非常忙碌，日前曾上角板山度週末，今已返台北，敬請福安 兒」

這場炮戰，始自當年8月23日，至10月5日，40多天，共軍擊發了五十多萬發砲彈，金門全島，彈如雨下，幾夷為平地。

起先國軍猝不及防，死傷慘重。其後恢復戰力，並得到美國海軍護航，維持金門補給線，最終利用8吋榴砲反擊，癱瘓了廈門車站等補給單位，10月初，解放軍自知不敵，改為單打雙停。直到民國68年1月1日，中共和美國建交，戰火終於停歇。

炮戰結束後，隔幾天，蔣總統在雙十國慶講話，「在這六個多星期的惡戰苦鬥中，不僅打破了共匪，在金門登陸作戰的陰謀，壓制了它侵略東南亞的野心，更將他虛聲恫嚇，圖窮匕現的一切弱點，都對世界暴露無遺」。

兩個多月後元旦講話，再次提到823砲戰，「共匪對我們台灣海峽，從事陸海空三方面，大規模的軍事冒險，企圖攫取金馬，攻掠臺澎，毀滅我中華民國基地，驅逐美國於中途島以東地區，而使西太平洋整個歸其共產魔掌的控制」。

「823砲戰，是為防止臺獨說」

最近有一新的說法是，823砲戰，中共只是虛聲恫嚇，並未真正想要奪取金門，毛澤東留下金門島，作為大陸和台灣的連結，沒有了金門，台灣可能獨立。

據時報出版「毛澤東私人醫師回憶錄」中，李志綏醫師，記錄毛澤東對他說「赫魯雪夫不自量力，你不是要同美國拉近關係嗎？好，我們放砲慶祝，這些砲彈留久了，就沒有用處了，不放炮慶祝一下，做什麼用，美國最好插手進來，在福建什麼地方放一顆原子彈，炸死個一二千萬人，看赫魯雪夫怎麼說」。

毛澤東又說「我們有些同志，就是糊塗，不明白這個道理，還準備度過海峽打台灣，我是不贊成打過去，放在那裡，是一個壓力，內部就會團結，這個壓力沒有了，那不就會鬧起來」。

李志綏觀察到，毛不但不想進攻台灣，即使金門和馬祖，也不想以武力爭取，他對我說「金門和馬祖是我們和台灣連結起來的兩個點，沒有這兩個點，台灣可就同我們沒有聯繫了，一個人不都是有兩隻手嗎，金門馬祖就是我們的兩隻手，用來拉住台灣，不讓他跑掉，這兩個小島，又是個指揮棒，你看怪不怪，可以用它指揮赫魯雪夫和艾森豪團團轉」。

語氣確似毛澤東的口吻。但李志綏只不過是一名醫生，極有可能是自抬身價，毛澤東會對他吐露如此重大的國家機密，確實令人質疑。

「兩敗俱傷」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兩岸兄弟鬩牆，同室操戈，造成兩敗俱傷。學者漆高儒，曾在傳記文學出版的「蔣經國的一生」書中，提到四十七萬多發砲彈（大陸的說法是五十多萬發），每發砲彈要一百美元，光是砲彈，就打掉了四千七百多萬美元，還有一樣很少人會去想到的，就是大砲的壽命，一門砲的壽命，是一萬發，打過一萬發，大砲就該報廢了，將近五十萬發砲彈發射過，就有五十門砲報廢，一門大砲估計十萬美金，這又至少損失五百萬元金，再加上三十一架米格機的價格，十六艘魚雷快艇的損失，又加上，我方砲兵在還擊時，擊毀匪炮二百八十門，匪彈藥庫二十三座，油庫兩座等等的損失，統計起，中共沒有佔到一寸土地，卻已費去美金將近二億元，這真是創鉅痛深。

俱往矣，昔日的戰火，早已煙消雲散。兩岸好不容易迎來和平，千萬不要再輕啟戰端。觀乎近日，有人「草螟弄鷄公」，令人憂心忡忡。秋風起兮，我突然感到身上，有陣陣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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