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競專欄／美國面對臺海議題國際社會論述困境

張競／中華戰略學會資深研究員

美國智庫「戰略暨國際研究中心」(CSIS：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於2月13日以「建構國際社會支持臺灣」(Building International Support for Taiwan)為題，對外發布由我國駐美代表機構臺北經濟文化代表處所資助，在2023年5月至11月期間內，邀請來自美國、加拿大、日本、韓國、印度、奈及利亞、澳洲、英國以及德國等不同學者專家，針對如何建構國際社會支持臺灣論述議題，歷經四度積極討論後，由國際戰略研究中心白明(Jude Blanchette)、布魯金斯學會何瑞恩(Ryan Hass)以及國際戰略研究中心麥艾維(Lily McElwee)等三位學者專家，負責彙整與撰寫而成之研究報告。

此報告主要結論以及研討者個別觀點已由媒體相當完整轉述(例如美國之音，https://www.voacantonese.com/a/report-urge-international-coordination-on-building-support-for-taiwan-and-deterring-chinese-aggression-20240214/7488580.html)，在此筆者就不再重述其論點內容，但從此項研究與所獲結論觀察，確實吾人必須嚴肅思考其中所顯現下列各點跡象。

首先要指出這份報告清楚說明是由我國駐外代表機構所資助，並且明確表述係透過專家訪談研討歸結出六項觀察要點與建議。假若仔細審視參與研討學者名單，其實就可以發現到整個資訊來源之基本屬性，從此種資訊來源歸結各方觀點，已經看出美國對於臺海議題論述方式與內容，在國際社會確實是面對挑戰與困境，嚴格說來，這確實是嚴重警訊。而我方對外論述與美方所持觀點看來是高度類似，是否存在相當區隔與差異，能否在國際社會獲得認同與接受，其實亦值得吾人反省與思考。

其次就必須思考，透過此項訪談研究然後彙整並發表此份報告後，所能夠產生媒體傳播鏈波擴散效應有多強？是否能夠達成預期效果？觀察報導此份報告之媒體屬性與報導強度，再加上審視其報導在網路受到轉載分享與點擊閱讀數量，吾人必須檢討是否符合成本效益。

再者就要提到，假若此項報告真正投送對象並非普羅大眾，而是目前在美國政府任職政治菁英，甚或是在政策規劃圈內謀士智囊，能否確認此項報告所表述結論與觀點，能夠順利送達投送對象，並且亦可讓其充分閱覽，理解其中核心內容，並且採取適當調整措施，這恐怕才是真正重點所在。

此外在研究報告中，確實提到針對臺海可能爆發軍事衝突，甚至預估時間節點提出警示，可能因為操作過度引發反效果；特別是不斷重複論述相同論點，但卻與事實現狀產生落差時，更可能顛覆此等警訊可信度。其實這種高喊狼來了，到最後造成效應遞減與資訊投送對象情感麻木，根本就是基本常理；不過問題癥結不是在於是否理解此中道理，而是能否拿捏分寸避免弄巧成拙。

基本上此種研究調查確實是具有其價值，向國際社會發表政治論述，其實就像軍事上針對特定目標進行射擊，通常在運用火力攻擊目標後，必須採取戰果鑑定之配套作為，然後再依據射擊效果，決定繼續攻擊抑或是轉換目標。

所以當美國針對臺海議題提出觀點發表論述後，能夠認真探討與傾聽其論述內容能否說服投送對象，確實是值得肯定。特別是想辦法理解投送對象能否認同與接受美方所論述觀點，並且思考如何修正與調整，原則上確實是認識到透過論述影響投送對象認知狀況，其實是項不斷變化之互動過程，基本思考方向亦相當正確。

但在此研究報告中，雖然注意到華盛頓如何論述臺海議題，必然是會與北京如何論述臺海議題存在矛盾，但若要取信國際社會，雙方論述究竟是存在相互競爭狀態，企圖爭取更多認同與接納，抑或是在本質上是處於相互駁斥之對立關係，希望透過先去顛覆對方論述可信度，然後再爭取國際社會認同與接受其論述內容呢？這將是吾人思考華盛頓與北京在臺海議題論述較勁上，最為重要核心關鍵。

其實各國面對臺海議題立場不同，因此在觀點上與華盛頓論述內容有所差異，根本就不用透過研究調查就可以理解；但真正值得思考重點在於各國在公開論述其政策時，就往往必須將華盛頓與北京兩方對其政策論述觀感加入考量。其實從觀察近年來華盛頓針對特定對象所採用論述用辭用語，是否會被其盟友所引述與仿照，就可以看出美國在國際社會政治論述影響力變化程度，華盛頓能否運用其所創語彙來鼓動風潮，將是各國是否將扈從美國政策之重要指標。

所以當此份研究報告開始提到強調民主自由等共享價值觀，已經無法成為讓各國接受華盛頓針對台海議題政策觀點之重要推動因素時，反而必須強調現實利益才是驅動國際社會願意支持臺灣更重要因素時，吾人更必須要對此產生危機感。

在此必須牢記，若能言義，豈需曰利？假若臺海議題缺乏在道義層面上之感性驅動因素，完全要從現實利益上來論斤秤兩，其實對於吾人來說相當不利。國際社會當然是要講究現實利益，但是將現實利益作為政策規劃與取捨之核心標準，不再思考道德義理層面時，吾人就必須面對在利益上要去與北京硬碰硬拚場之無情現實，但是論起本錢來說，咱們底子夠不夠厚實，從外交戰線上邦交國陣地不斷崩解觀察，其實情勢相當不樂觀。

最後必須強調，在北京與華盛頓相較勁與角力主要戲碼下，臺海雖然每次都被列為核心議題，但從這份報告中，顯然美國研究學者感受到北京在國際社會與華盛頓對臺海議題之論述戰中，其所表述觀點對於美國已經構成嚴重壓力，特別是將臺海情勢惡化歸咎於華盛頓政策不當，在國際輿論市場亦獲得相當程度認同。

此時要繼續依據華盛頓規劃理念，繼續強調臺海衝突將會影響各國現實利益，究竟能獲得多少賣點，吾人更是要嚴肅思考衡量。不論如何，認真面對國際社會現實環境，誠懇思考對吾人不利狀況，總比將頭埋在沙堆中，天天仰賴政治搖頭丸自我欺騙好得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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